万家宝万老能在现代文坛排到第六位,的确有他的独到之处。

    他是华国现代话剧史上成就最高的剧作家,没有之一。

    而且,他是典型的天赋异禀,年仅23岁就写出《雷雨》,当时的他,还只是青华研究院的在校学生。

    《雷雨》不只是万家宝的处女作,也是华国现代话剧成熟的标志,在华国现代话剧史具有划时代级的重大意义,他也因此被誉为‘东方的莎士/比亚’。

    《雷雨》以及后面写的《日出》、《原野》、《北京人》等七部戏剧,的确是难以超越的经典。

    但也就这样了。

    万老后来再未有好作品问世,以至于临终前,依旧心有不甘。

    晚年的他,床头常年放着一本《托尔/斯泰评传》,反复看反复读。

    有一次,他读着读着,突然高举双手大喊:“我就是惭愧啊!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惭愧?”

    “我越读托尔/斯泰越难受,你们知道吗?”

    “我要写出一个大东西才死,不然我不甘心啊!”

    ……

    未曾跳出框框的他,很难再有突破。

    原因何在?

    林爱民知道。

    他看多了年代文,自然明白如何帮万老再创新高。

    现在不行。

    林爱民自忖有点儿名气,也和艾晴、张广年等大佬关系亲密,但依旧没资格对万家宝说三道四。

    贸然行事,徒取自辱,还会连累朱晽的前程。

    慢慢来!

    欲速则不达!

    他按捺住心中的急切,回应艾晴:“我们家晽晽还要上大学,这件事也不用太着急。”

    “嗯!”

    艾晴点点头。

    提点林爱民可以,推荐朱晽不行,万家宝如果不想收徒,他不是给自己找没趣吗?

    他虽然比不上公认的那六位,还是有着傲气的。

    朱晽也没觉得有不妥,看着自己夹蔬菜的林爱民,心中得到莫大的安慰。

    她最近其实有点儿自卑。

    林爱民太强了。

    写小说举手拈来,高考复习也遥遥领先她和林若兰。

    甚至和林若兰相比,朱晽自忖除了容貌,也没什么优势。

    每门课的学习,都差了林若兰一大截。

    尤其是英伦语,林若兰更是天赋绝佳,甚至比林爱民都强。

    好在林家兄妹都很谦虚,林爱民更是在学习过程中,不断提到每人都有兴趣所在。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鼓励她发掘自身的优势。

    朱晽也是个聪慧的人,苦学的同时也在想这些,慢慢琢磨出一条路来。

    今天艾晴和林爱民循循善诱,她的目标愈发明确,说出刚刚那些话。

    想到父母让自己学医,又盼着自己考大学,朱晽其实是有点儿惭愧的。

    尤其是林爱民。

    不但指导她和林若兰学习,还经常编习题来加深印象,更是煞费苦心。

    有点儿辜负他!

    但林爱民不但不反对,还在想着如何助力她的梦想。

    有夫如此,妇复何忧?!

    杏眼中柔波荡漾,朱晽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我要去考跟表演相关的学校。”

    她试探着问林爱民:“你也同意吗?”

    朱云青、方珍不行,尤其是她的外公,对表演有着偏见,朱琳不敢问他们。

    她希望得到林爱民的支持。

    感应到朱晽的情绪变化,林爱民自然也是高兴的。

    他当然不会阻止朱晽追求梦想。

    两情相悦,就该相互支持对方的事业。

    况且演绎也并非当演员一条路,林爱民会引导她走最快捷的那种。

    “想演绎艾老的经典诗作,有很多方式。”

    他笑着提醒朱晽:“做编剧改编,同样能有所成就。”

    “或者统筹一部作品,更能全方位灌输自己的理念。”

    “反倒是只做个演员,无法顾及到方方面面。”

    ……

    “有道理!”

    艾晴眼中饱含赞许:“万家宝就是走编剧这条路。”

    “嗯!”

    朱晽点点头。

    她是有去表演的冲动。

    尤其是看了林爱民写的作品,特别想要在舞台上演绎出来。

    但做个编剧,指导其他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做编剧,就不用去考北电、中戏这样的专业学校,各个大学的文科也有这方面的专业。

    朱晽欣然接受。

    就这样她的人生轨迹,慢慢发生了变化。

    林爱民也避免了未来两人异地分居,皆大欢喜。

    艾晴本身也是搞创作的,百忙中能指点林若兰和朱晽,已经是两人的幸运。

    谈到这个时候,目的达成,林爱民看天色已黑,就起身告辞。

    第二天他问了朱晽的意见,只带了妹妹林若兰,来到三里河的南沙沟。

    “林爱民?”

    杨匠看到他来拜访,自然是欣喜的:“《凿井记劳》写得不错!”

    “杨匠先生夸过头了。”

    林爱民十分‘谦虚’:“我其实不太擅长散文的。”

    他实话实说,却惹恼了刚巧听见的钱中书。

    “不擅长的散文,和我妻子的能相提并论?”

    钱中书瞪视林爱民:“莫要觉得写了几篇小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呵!

    林爱民不觉得他以势压人,反而觉得钱中书可爱。

    目无余子的钱中书,就该是这样的。

    怼过同学,怼过老师,那么再怼下后进如他这样的人,也是正常操作。

    就事论事,直抒胸臆罢了。

    “钱老批评得对!”

    他笑着回复钱中书:“爱民再过几十年,也比不上先生的《围城》。”

    “况且早在几十年前,先生的‘蔷薇细瓣浸醍醐’就是传世佳作,后辈敬仰得狠!”

    ……

    杨匠闻言,笑得眉毛弯弯,斜睨丈夫钱中书。

    ‘蔷薇细瓣浸醍醐’是她和钱中书青华读书时,他对她的评价,而杨匠那时也称钱中书眉宇间‘蔚然而深秀’。

    总之,两人一见钟情。

    如今过去几十年了,往昔的甜蜜延续到现在,她怎能不欢悦!

    钱中书愣了愣,脸色微红。

    谈到他这辈子做得最激赏的一件事,还真不好反驳。

    此子狡变!

    钱中书暗暗做出评价。

    不过他的确非同凡俗,挑了挑眉道:“说得好,你多说点儿!”

    呵!

    林爱民偷笑。

    钱中书果然是钱中书。

    他欣然回应:“钱先生的‘外界传说我已经订婚,这绝对不是事实,你千万不要相信’,杨匠先生的‘坊间传说我在苏州有男朋友,还说追求我的人有孔门弟子七十二人之多,这也不是事实。’,如此妙言妙语,我辈甚是仰慕。”

    林爱民说的两人一见钟情后,因彼此都是名人,受绯闻所累、自证清白的话。

    “算你过关!”

    钱中书冷哼一声,坐到沙发上,似乎不怎么高兴。

    唯有熟悉他的杨匠,能觉察出丈夫垂下的右手,拇指、食指搓动,那是欢喜到极致的标志动作。

    林爱民说到他心坎里了!

    此子有备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