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彦拦在马车前,车夫也不敢轻易动作。

    周围看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纪长彦不依不饶地道:“何事这么急?连陪殿下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三哥莫不是个傻的?!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要她陪着永王聊天,当她是什么轻贱的女子么。

    纪青梧忍了又忍,压住自己的脾气,才开口道:“我要去忠勇侯府,大姐姐和姐夫还在等着我。”

    纪长彦一听是她要去忠勇侯府,要她陪着他们去茶楼喝一杯的话,就没能说出口,偷觑了永王一眼,在等着他拿主意。

    忠勇侯府,论品阶自然是比不过永王这个亲王。

    但忠勇侯夫人可是皇帝的亲姨母,世子陆倦是皇帝的表弟,现今在朝堂之上深受宠信。

    永王面色变了变,半含威胁半含劝诱道:“既是有事,本王就不请五表妹喝茶了,下次表妹可不要再拒绝了。”

    帘子里边的人一声未吭。

    方才,纪青梧是故意把大姐夫也说了出口,因她昨日听乔氏说了几句,大姐夫陆倦与当今圣上一同长大,情谊比起亲兄弟还要来得深厚,就连永王也要差上三分。

    纪家把嫡长女嫁过去,其实也是想借着姻亲,稳固纪家和太后的地位。

    等纪青梧的马车到了忠勇侯府,已经有小厮和丫鬟等在门口。

    小厮带着车夫去找地方安顿,丫鬟恭敬地福了福身子:“五小姐,夫人一早就起了,就等着您过来,您跟着我来。”

    纪青梧笑着点头。

    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分为东园和西园。

    “夫人在东园的宁华堂。”

    纪青梧跟着丫鬟一路走,侯府的院子比起纪家,大的不是一点半点,景致也是说不出的高雅有意趣。

    路上碰上一个身材略显臃肿,衣饰华丽的妇人,她未语先笑:“芯儿,这位就是三弟妹家的妹子吧?”

    “二夫人,正是五小姐,我家夫人正等着呢。”

    纪青梧也微笑颔首,原来这位就是大姐口里说的二嫂冯双。

    冯双热情地邀约道:“妹妹真是个美人啊,我就喜欢和年轻漂亮的姑娘待在一处,你若有空,也来我院子坐坐。”

    两人就这么客气地擦身而过。

    等纪青梧和芯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二夫人冯双立马收了笑,语气嘲讽地道:“脸长得跟她那个姐姐一个样,就会勾人,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和什么人生了孩子,这么个残花败柳也敢来侯府做客。”

    和方才笑脸迎人的做派完全不同。

    身边的婢女赶紧提醒着:“二夫人,这还是在外边。”

    冯双撇了她一眼,道:“你找个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她来府中是干什么来的。”

    到了长姐的宁华堂,纪青梧走得额间都开始冒了汗。

    今日这裙子虽美,但不能迈大步,她只能小步小步地倒腾。

    但落在侯府人眼中,月白的外裙在行动间,像朵柔软的云飘在脚边,淡蓝色莲花帛带也随着飞舞,好个飘飘欲仙的女子。

    纪青容隔着轩窗就望见她了。

    等五妹进来就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院子来了个神仙妃子。”

    进屋后,纪青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扇着风。

    “大姐姐,我倒是希望自己是个神仙,可以直接飞进来,侯府这么大,我走了这么久,估摸着得有几里地了。”

    纪青容被她这副娇憨的模样逗笑,吩咐道:“芯儿,给五小姐看茶,就泡新得的那雪茉清茶来。”

    看纪青梧的脸红扑扑的,纪青容又着人拿出一条新熏的帕子,给她擦汗。

    纪青梧仰着脸,享受着长姐温柔的侍候。

    “五妹妹,午膳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早些准备,我们今日就在宁华堂用膳。”

    纪青梧却摇摇头:“大姐姐,侯府平时应该都要去老夫人那里一块用的吧,人多在一块儿吃,更热闹。”

    纪青容知道,自家妹妹是体贴她如今的处境艰难,不想让她在老夫人那处失了体面。

    芯儿给纪青梧倒了杯茶,纪青梧确实渴了,端起来啜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入口清甜,一点涩味都没有。

    纪青容笑着道:“在自己院子用顿饭还是无碍的,我还没那么不中用。”

    见长姐不像是逞强的样子,纪青梧当然乐得如此,一堆人用饭都是规矩,能不能吃饱饭都不好说。

    她对着纪青容眨了眨眼。

    今日来这里的正事儿还没办呢。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屋里只留下了芯儿在旁边侍候。

    芯儿从带着联三橱的白酸枝木纹柜子拿出一个牛皮纸包,小心地递给纪青梧。

    她打开后,见里边的避子丸还有十来颗,她拿起一颗在鼻尖嗅了嗅。

    “芯儿,麻烦给我一碗白水。”

    等白水到了,纪青梧把那丸子放到水中化开,看着里边的碎渣,还有变得黑黄的水,思考了片刻。

    又开始用银簪子搅动。

    纪青容怕打扰了她,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五妹,这药丸子可有问题?”

    纪青梧抬起头,眉头紧皱,神情不太好。

    她定定地道:“避子丸没问题。”

    得知是否定的答案,纪青容松了口气。

    昨晚她一直忐忑,若真是药丸的问题,她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悔恨之中。

    然而,纪青梧却凝重地道:“大姐姐,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们本以为是这避子丸,导致身体根基受损,才会不孕,可排除了这个,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没找到原因,才是最危险的。

    纪青容也明白过来,心里变得更难受,难道是她命中注定没有子嗣?

    纪青梧昨日摸了脉,她可以断定,大姐必然是用了药,且还是药性霸道的虎狼之药,才会损伤了身体根基。

    她试探着问:“这几年,你可还生了什么病,吃过什么别的药?”

    纪青容回想着,慢慢地摇了摇头。

    芯儿也道:“我们夫人这些年一直没生过大病,小伤寒是有的,但喝点儿滋补的汤就会好,都没有到用药的程度。”

    这就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