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容玥穿着一身素衣,手中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幼童。

    新帝登基,将整个护国寺围了个密不透风,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寺庙中的两个人身份贵重,毕竟,容玥公主可是和新帝都记在皇太后名下,自是尊贵的紧。

    以及一个身份尴尬的皇太孙。

    人人都知道,如今新帝即位,乃是先帝六子,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位皇太孙的身份自然就尴尬起来了,可如今这位皇太孙,活不得,却也死不得。

    容霖登基,容玥不曾回宫,容霖也不曾说让她回宫,她只是在这护国寺中,护着这孩子,自先帝驾崩的那一日起,容玥就将这孩子带在身边,不许任何人靠近,吃食都是她先尝过才给这孩子吃。

    她了解她的这个弟弟,能诓骗她和母妃十几年,做出一副纯然无辜的模样,甚至,讨得了琅琊王氏的欢心,让王氏弃了她母妃,她的弟弟,早就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甚至对母妃下毒,威胁她联系容玉,假意投诚,当一个细作,当一个还能被他利用的公主。

    甚至一年,两年前,都没人会想到,今日坐在皇位之上的人,竟会是容霖。

    容玥不曾真切了解容霖,却明了他的狠毒。

    当容玥听到外面传来消息,说他杀父弑母的时候,当真是懵了一下,下意识的以为是她的母妃,转而才反应过来,那说的是容霖的亲娘。

    那一日,容玥枯坐一夜,之后便将容乾抱在了身边。

    这孩子活着,或许到时候,会救她和母妃一命。

    容霖那样的人,是坐不稳那个皇位的。

    容玥看着护国寺外的阵仗,这些时日,外面的人好像松懈了不少,她可不觉得,这是容霖给的活路,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孩子,便是护卫再少,难道她就能从这寺中逃出去吗?

    容玥不着痕迹的看着周围发生的变化,她并不在乎,因为她是三公主,是那个不问世事,清冷无辜的三公主,这是容玥唯一的求生之道。

    温知渝当初写话本子,虽然算不得风靡大胤,但她有一个极忠实的读者群体,后宅的闺阁女子,这些在权力旋涡中完美隐身的女子,谁也不会注意,自然也最好接触。

    所以,她开始写戏本子,萧霁之前当温知渝在说笑,却没想到,她阿姐真的开始写戏本子了。

    “找几家戏班子,让他们进京去演戏吧,皇位争夺,亦或者有人反叛,和听戏的人可没什么关系,该听的,总是要听的。”

    萧霁翻看了那些戏本子,看着温知渝,“阿姐,你是生怕不知道,这是在给大公主造势吧。”

    温知渝看着那些戏本子,“放心吧,想来文武百官是不会在意的。”

    毕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阿姐,相信三公主会帮您。”温知渝让人往护国寺送了一封信,一封很长的信,来说服那位容玥公主。

    “我知道,那位公主虽然一直与江淮联系,但其实一直摇摆不定,她不相信容霖,却也未必会相信大公主。”

    虽然容玥自己没有察觉,但温知渝隐隐觉得,这位容玥公主想来是打算玩一把无间道的,但不行,只靠着她是不行的,所以,她要让容玥坚定的站在江淮这边。

    “她不是玩弄权术的人,这样下去,只会惹出麻烦,这位三公主,的确是个赤城的人。”

    容玉也曾说过,这位三公主本是最不被注意的皇女,皇贵妃平素就爱带着容玥礼佛,却不曾想过,只有她,是不曾遮掩的那个人。

    “所以,这样的人,良知最甚。”

    容玥抄写佛经的时候,容乾就在旁边玩耍,容玥曾吩咐过,不许这里的任何人唤他皇长孙,只叫小公子就好。

    “三公主。”门口的小太监敲门。

    “了尘大师来同您讲经了。”

    了尘大师常常来和容玥讲经,只是寺中的和尚而已,监视的人是知道的,那些经文听得人昏昏欲睡,再加上三公主不喜,觉得他们冒犯,所以干脆往远了些去。

    了尘将经书递给容玥。

    “施主可还担心?”

    “我知道,容霖暂时不会杀我,他不会这么不给外祖面子,但,这孩子就说不好了。”

    “施主心善,佛祖会保佑您的。”

    “佛祖?佛祖要如何施以援手,带我上西天极乐吗?”

    容玥的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忧愁,了尘大师递过去一本佛经“解惑之道便在其中。”

    容玥翻开那一本佛经,然后,看到了那一封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容玉,彰显着这一封信的来处和目的。

    容玥看着眼前的了尘,轻轻合上了佛经,然后盯着眼前的了尘大师。

    “为什么?我以为,入了佛门,便真的是六根清净了。”

    “故人所托。”

    “我不知元后娘娘该是什么样子的,可见着大皇姐,也能让我想象几分,曾经的元后娘娘该是何等风华,在她去世多年之后,竟也有这样多的人为她赴汤蹈火,为她的儿女筹谋良多。”

    “可,她去世,甚至不到二十年。”

    二十年,不久吗?容玥看着眼前人,然后垂下眸子,她的母妃总是在睡梦中惊悸而醒,许是梦见了故人。

    母妃想见那人,却又怕见到她。

    “大皇姐可会护好我母妃?”

    了尘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会的。”

    姜桐,总是对女子要宽容一些,她说,她们已经很难了,一点点的苛刻,都有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容玥拿走了那一册经书

    “我会考虑的。”

    “施主看来也是知晓的。”

    容玥点头“心中生愧生惧,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更何况,母妃与她之间是最为亲厚的。

    “我,想为我的母妃赎罪,但那也是大皇姐最为亲厚的人。”

    弑母之仇,她不能强逼着大皇姐原谅她母妃,所以,她就要替母后去赎罪。

    “公主殿下,成将军过来了。”

    容玥指尖轻轻动了动,然后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佛经。

    “别人将我当个物件,我总不好,也将自己当个物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