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渝半夜惊醒的时候,招月就睡在外间的小榻上,听到声音之后急忙进了里间“姑娘。”

    今日温知渝坚持了一日,现在开始反噬了,招月看着温知渝手中被鲜血染红的帕子,心中一紧“姑娘。”温知渝指了指茶壶,屋子里的茶水一直温着,招月急忙给人倒了一杯“姑娘,我去找郎中来。”

    “没事,我自己身体什么情况,我心里清楚,郎中来了也顶不了事。”

    温知渝看了看招月,她今日睡得早,心中藏着事,可到底是抵不过身体上的疲累“今日怎么是你啊?”不怪温知渝意外,这些时日的晚上,全都是温霁在陪着的,她半夜常常惊醒,自然很清楚这些事。

    “姑娘,少爷不让我说。”

    “什么意思?”温知渝不解,看了一眼招月“说,这个家,现在总该还是我做主的吧。”

    “今日回来之后,少爷就没有进屋,一直在外面站着呢,也不许我们说。”

    “胡闹。”温知渝慌忙就要起身“现在才是春三月,晚上那冷风可是透骨的,他就在外面站着?这是和谁闹脾气呢?”温知渝一着急,又忍不住开始咳嗽,招月拍着背“姑娘您别急,我这就让少爷进屋来。”

    招月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口的温霁,春夜的风冷的厉害,如同锋利的刀刃刮在人身上,即便是温霁,也忍不住颤着身躯。

    “姑娘醒了,让您进去。”

    温霁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都僵硬了,抬腿的动作都僵硬缓慢,温霁走进去的时候,招月还不忘叮嘱他“少爷先暖一暖身子,可别将寒气过给姑娘了。”

    “嗯。”

    温霁在外间烤了火,披着披风才进了里间,温知渝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微微阖着眼,看来是真的没什么精气神了。

    温霁站在屋子里,也不开口,还是温知渝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看着温霁又在她房中罚站。

    “你这是在做什么?逼迫我吗?”

    “阿姐,阿霁不敢,我,我只是想要阿姐消气。”温霁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抖,

    “罢了,从小就是个死心眼的,太晚了,先睡吧,明天我们再说这件事好不好?”温知渝说不下去了,现在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好,阿姐睡吧,我不扰阿姐了。”温霁照旧在温知渝床边打了地铺,他只有在这才能觉出一时半刻的安心来,可要闭眼的时候,却看到了被染红的手帕。

    温知渝第二天醒来,勉强用了些早食,喝了药,然后就捧着参茶,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昨日阿姐也是突然知道这件事,所以态度不好,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阿姐生气是应该的,我没有故意欺瞒阿姐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离开阿姐。”温霁解释着,恨不得将想说的话一股脑的说出来,可这位在科举考场上妙语连珠的状元郎,这个时候却笨嘴拙舌起来。

    温知渝认真仔细的看着温霁,想要将温霁这副模样刻画在心底,当初那一块锋利的能割伤所有人,包括自己的顽石,经过十年的打磨,终于被打磨成了一块温润莹白的玉。

    温知渝抬手覆在温霁的手上“阿霁,阿姐明白,一面是钟鸣鼎食的侯府,一面是我这个无权无势的阿姐,普通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唯独我们家阿霁是个傻的,是不是?”

    “我才不傻,阿姐那样好,便是侯府也是比不过的。”

    “这还不算傻,阿姐今日和你说,就是想问问你,你如今已经是状元了,往后是怎么想的?”

    “阿姐,可是萧景阳和你说了什么?阿姐不必理会他的话,我不会去侯府当什么世子的,我只是温家的小少爷,是温知渝的阿弟啊。”温霁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可温知渝听了,却没露出高兴神色来,只是认真严肃的看着温霁。

    “从小阿姐就说,我们阿霁很厉害,非池中之物,总有一日要飞上天去的。”

    温霁有些艰涩的想要开口,话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他猜到阿姐要说的话了。

    “我们其实都心知肚明,阿霁,我们不是亲姐弟,不过是因缘际会,所以我才会陪着阿霁走过这十年,如今阿霁有了真正的家人,自该认祖归宗。”

    “我不想,阿姐,我只做温霁就好,他们都只想着利用我,唯独阿姐对我是真心的,我只想姓温,做温家的小少爷。”温霁情绪很激动,十八岁的温霁,已经很难有这样起伏的心绪了,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别扭难搞的小孩。

    温知渝小口喝着参茶,静静的看着温霁,从小到大,温霁仅有几次的失控,温知渝都是这样安静的看着他,然后等着他平静下来,恢复理智。

    温霁终于冷静了下来,看着温知渝,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阿姐,你是不是不想要阿霁了?”温知渝手中的参茶一晃,荡出一层层的涟漪来,温知渝抚了抚胸口,明明空落落的,怎么还会疼呢?

    “阿姐没多少时日了,温家本也只有我一个,我走了之后,阿霁怎么办?在这世上当那无根的浮萍吗?可你不是,你有家人,成了侯府的世子之后,未来更是坦荡。”温知渝分析着利弊,无论温霁能不能听进去,这些话,她都得说。

    “我不能做一个那样自私的人,我既养了你,便一辈子都要对你负责,来京城之前,其实我就在想着找一找你的家人,病了之后便更着急这件事了。”

    温霁抬头“为何?只有我和阿姐不好吗?”

    “可我要走了?往后呢?留着你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

    萧景阳和温知渝说的很清楚,他们没办法说服温霁,温霁在这件事上,简直就是顽固不化,所以,现在只有温知渝能让温霁回到平阳侯府。

    温知渝或许不能说服温霁,可却能逼迫温霁,只有温知渝的逼迫,对温霁才是有效的。

    温知渝抬手,抚上温霁的脸颊“阿霁,回到本该属于你的人生中去吧,你也不想阿姐走的时候,还带着对你的担忧吧。”

    温霁握住温知渝的手,被这句话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拒绝的话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我听阿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