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京城终于凉快了几分,温知渝吃着冰酥酪,这是她据理力争才得来,七日才得一小碗。

    平日能吃几块用井水冰镇的寒瓜就不错了,温知渝伸手出窗外,萧霁过来的时候,还没见着人,就瞧见了一截伸出窗外的胳膊,胳膊白皙纤细,因着苦夏,阿姐似是又瘦了不少,感觉胳膊的粗细,他一只手就能圈住。

    虽说如今天气凉了些,可日头却还是晒的,晒久了,阿姐该疼的。

    萧霁握住温知渝的胳膊,将掀起来的衣衫拉了下去,“阿姐在做什么?若晒红了,会疼的。”

    温知渝收回手臂“今年天气有异,你察觉出了吗?”

    萧霁绕过去从门进屋,看着温知渝面前的桌子上,铺满了地图和各种杂记,“阿姐在做什么?”

    “今年的天气不对,如今已经八月了,都要中秋了,可京城中的温度却还是很高,而且也没有下雨。”温知渝杏眼圆睁,满是忧虑。

    萧霁在书桌前看了看,随手翻了翻便扔过去了“阿姐觉得呢?”

    “今年莫不是个灾年?”

    温知渝明白,在这个时代,便是丰年,百姓也不过是能好好活下去,百姓没有大批量的饿死冻死,那皇帝就算是千古明君了。

    而灾年,饿殍遍地,便是必然。

    “阿姐别想了,想了也无用,如今钦天监都不曾多言,阿姐若开口说了,那可就是扰乱民心了。”

    “但愿那钦天监当真能有些用,最好我猜想的是错的。”

    阿姐倒也没有猜错,宣武二十二年,冀州大旱,官员层层隐瞒,直到天冷了,百姓饥寒交迫,往京城逃荒,距离冀州最近的柳州也乱了,那是宣武帝即位之后,第二次民乱。

    不过,萧霁看着温知渝,倒也想不起前世这事是怎么解决的,他倒也没有掺和,大抵是军队镇压了吧。

    “可若是灾年,京城中不该半点风声都瞧不见,许是我想多了吧。”温知渝拿过旁边放凉的果茶喝了两口。

    这个时候,温知渝倒是想起来了,“你怎么又来了?”

    萧霁拉过椅子坐下“若是没事,我怎么好来见阿姐?”

    “说吧。”也只有这个时候,温知渝才会耐着性子同他说话,还会给他一口茶水喝。

    “阿姐,过两日你和大公主一起走一趟护国寺吧。”

    “为何?这不年不节的,大公主打算去礼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信佛。”

    “不,是要去给皇长孙祈福。”萧霁看着温知渝,浅浅勾起唇角“我这可是个重要的消息,若不是阿姐,我可不会轻易说出去,阿姐还是同大公主一起去祈福吧,否则,以大公主的性子,怕是会惹怒陛下。”

    “什么意思?皇长孙不是还没有出生吗?”

    “是没有出生,可善渊国师却说,王妃腹中定然是皇长孙,且三日后,乃是十年难遇的黄道吉日。”

    温知渝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太荒唐了,萧霁看着温知渝的神色,便知道阿姐猜到了。

    “阿姐没有想错,因为这个黄道吉日,陛下想让皇长孙一定在那一日出生,御医的催产药已经备下了。”

    “就为了一个所谓的吉日,陛下就不担心母子都送了命吗?”温知渝知晓,皇权至上的年代,宣武帝比起很多皇帝来说已经正常许多了,可依旧让温知渝难以接受。

    “我从前就说过,阿姐生来就是个小菩萨,这些事,我知阿姐无法面对,所以,阿姐,和大公主去护国寺吧。”

    不,她只是拥有一个现代人最基本的道德,怎么在萧霁这就成菩萨了?

    “大公主会愿意吗?”

    “这就是王爷的事了,知道这事之后,王爷当即就吐了血,最后却也只是强撑着处理府中的事,甚至不敢让人知道他吐血。”萧霁倒是觉得,容琛是个聪明人。

    他答应了,王妃反倒能安全些,可若是容琛不答应,有的是人会想办法替陛下办好这件事,反正要的只是皇长孙安好,又不是皇长孙的娘安好。

    “我会陪着大公主一起去的,但愿这祈福真的能有点用。”

    “陛下十分看重皇长孙,据说,善渊国师提前算出王妃这一胎可是男子,且命格极好,与陛下的命格相得益彰。”

    “陛下似乎有意立皇太孙。”萧霁端着茶杯,懒洋洋的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余光却始终落在温知渝身上。

    “陛下儿子那么多,却要立皇太孙,确定不是给皇太孙找麻烦?”

    “陛下的心思,谁能猜到呢?”萧霁看着温知渝,笑的温柔无辜。

    可你不就能猜到吗?温知渝看着萧霁的模样,如今萧霁已经长开了,这一次萧霁幼年过得好,面上没了那些阴霾之色,乍一看上去,的确是个容貌俊朗的近乎妖冶的男子。

    只是这从前最让温知渝骄傲,风光霁月的外表,如今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虚伪。

    “阿姐往后可要小心了,毕竟皇长孙一出生,容琛和容玉便有了一个极重的筹码。”

    萧霁话虽是这么说的,面上却看不出一点担心之色。

    “我只是个大公主不曾告知外人的普通夫子,该找不上我的。”温知渝知道,她不说,萧霁也会护着她,可萧霁就想让她开口。

    “说起来,我如今也并未和萧大人成亲,萧大人也不必太过烦忧。”

    温知渝话音未落,萧霁手中的茶杯就出现了裂纹,然后茶杯一寸寸的裂开,茶水四溢。

    “萧霁,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在我面前用自残的把戏。”温知渝失了冷静,这个人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回事,甚至不惜用伤害自己的法子来让温知渝让步。

    萧霁看着温知渝气急败坏的给他包扎伤口,挑起嘴角,略满意。

    “阿姐放心,他们敢伤你,我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温知渝不曾看到萧霁脸上的表情,也没有瞧见萧霁那阴冷的神色。

    只不过,萧霁未曾想到,这世上的事会那样凑巧,温知渝也不曾想到,自己身陷险境之后,会亲眼见到萧霁如疯似魔,大开杀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