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 陆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儿,手中捻着的佛珠断了,佛珠洒了一地,陆明珠像是受惊一般回过神来。

    “娘?怎么了?”

    “可是身子不适?”

    “并未,娘,我只是。”陆明珠讷讷不成语。

    “你可知,你爹他们在做什么?”

    陆明珠垂下眼,点头“知道,他们说,爹爹是义士。”

    陆夫人看着满地散落的佛珠,以及自己手心里握着的那个佛珠,长出一口气,看着陆明珠。

    “我本打算自此带着你远走高飞,可到底这世上事事都有因果,陆良对不起很多人,却不曾对不住你。”

    “娘,你在说什么啊?”陆明珠只觉得自己心口在怦怦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你用你兄长一向关系亲厚。”陆夫人平日总是有些冷,即便是同陆明珠,也不如一般母女亲近,陆明珠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娘天性如此。

    但今日,陆夫人却是难得的温柔,甚至朝着陆明珠招手,将自己女儿揽在怀中。

    “你的兄长并非我亲生,这你知道,但他,也不是你爹的孩子。”

    陆明珠卧在陆夫人怀中,有些惊讶,想要开口去问,可陆夫人却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同她说起陆华章,说起陆良。

    陆华章踏入房门的时候,陆良正在看一封信,见到陆华章进来。

    “为父不是说今日有贵客,不得打扰吗?”

    陆华章却是充耳不闻,径直走过去坐在陆良对面,陆华章平日对陆良是极敬重的,今日却十分没规矩。

    “父亲要等的贵客,想来是不会来了。”

    “你说什么?”

    陆良看着陆华章,只觉得有什么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父亲想要将义军拱手送给朝廷,可他宋拓却不愿意,宋拓好像更相信江淮。”

    陆良没有说话,只是那一双阴狠的眸子,冷冷的盯着眼前人,半点不见白日的慈爱。

    “你投靠了江淮。”

    陆华章点头,看着陆良,终于不再叫他爹了。

    “陆老爷,你和琼州义军,便是我送给江淮的投名状。”

    “投名状?”陆良看着他,片刻之后,竟然笑了,陆华章也不恼,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陆良,一直到陆华章收起笑容,然后面色逐渐阴戾下去。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陆华章看着陆良,带着些极浅的疑惑。

    “救我?对陆老爷来说,杀父弑母的仇恨,应该算是救了我吗?”

    陆良的表情僵硬在脸上,一眼看上去,好像是将这样一个表情刻画在脸上一样。

    “你说什么?”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我娘到底是什么心思。”

    陆华章不急不缓的说着话。

    “她爱我,所以为了保住我的命,她委身与你,做了这府上后宅中的一个妾室,可她却也能为了让我记着我身负血海深仇,能在我懂事的年纪,就将一切告诉我,然后决绝的抛弃了我。”

    甚至为了让陆华章记住这一切,给了自己一个极其痛苦的死法。

    “后来,我大概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她本就是个柔弱的女子,其实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华章很多年不敢想起他娘,只这个时候,陆华章才放任自己想念许多年前的故人。

    “她已经给了我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性命。”所以,陆良为何会觉得自己救了他呢?分明,是陆良让陆华章家破人亡,成为孤儿的。

    陆华章看着陆良。

    “我以为,陆老爷既然留我一条命,那应该早就想到了今日了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您来说,也算不得意外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良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

    “你,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将明珠怎么样了?”

    陆良看着陆华章“明珠可是一直将你当做兄长敬重,她从未害过你。”

    陆华章沉默的看着眼前的陆良逐渐崩溃,近乎疯癫。

    从未害过他,所以呢?

    这个世上,又不是只有亲手害了人的,才会被复仇。

    “我,我虽然害了你的父母,可,陆华章,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我甚至只有你一个儿子,这陆家的家业,难道不都是你的吗?”

    “给我?真的吗?”陆华章看着陆良,陆良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可他们这个院落,却始终没有人可以进来,他就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陆华章已经掌控了整个陆家。

    “可陆老爷,你知道陆夫人告诉了我什么呢?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此话果然没错,陆夫人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舍弃了您呢 。”

    陆华章瘫软在座椅上。

    “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看,您在自己和亲生女儿的性命之间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