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喊叫声传来的时候,正在院子里吃西瓜的许泱被吓得一弹,西瓜落地,摔出满地红色的瓜瓤。

    “哎呀!”

    她露出可惜的表情。

    有坐在小板凳上一起吃西瓜的小孩嘻嘻笑着看她:“你浪费水果,会被十一翻白眼的。”

    许泱:……

    “我不是故意的。”她板着脸说,“是有人吓到我了我才摔了。”

    说着她转头去看:“是谁在大喊大叫?发生什么事了?”

    “是十一啦。”另一个小女孩嗷呜一口咬了一口西瓜,“她每次睡午觉起来都爱这样,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吧,爷爷说这叫发疯,让我们不要跟着学。”

    许泱:……

    周颂几人都有些惊讶。

    在玉洲,他们其实已经习惯了“叶空是个疯子”的事实。

    可那是行事作风上的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敢。

    而在日常的相处和了解中,他们一直都以为叶空是个不爱说话,说话就是给人下毒的清冷性子。

    ……这个莫名其妙会大喊大叫的人,真的是叶空吗?

    涂晚若有所思地嚼着西瓜,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她平常就这么能睡吗?一个午觉能睡好几个小时?”

    “是啊。”

    一个叫小志的男孩回答道,“十一特别能睡,最长的时候能睡整整一天呢,爷爷也不许我们学。”

    涂晚又问:“你们爷爷不管她?”

    “爷爷哪儿能管十一啊,他们俩动不动就吵架,谁都不听谁的。”

    “……”涂晚迷惑的歪了下头。

    她也有些搞不懂这俩人是什么关系了。

    严格说来,这个孙院长和叶空,应该和孙院长和这些小孩是一样的关系,可为什么小孩儿们都听他的话叫他爷爷,叶空却又不听话又不叫爷爷呢?

    一点祖孙俩的感觉都没有。

    涂晚不知不觉又咬了一口西瓜,尝到青涩的苦味才猛然察觉自己已经啃到瓜皮了。

    她不声不响地把西瓜皮丢进桶里,若无其事道:“你们这儿的西瓜还挺好吃,跟当季水果似的。”

    脚步声传来,几人转头看去,见叶空正披着衣服从墙后面绕出来。

    和之前虽然简约却整洁讲究的打扮不同,她换了一条轻纱质地的长裙,外罩一件灰蓝色针织外套,踢着拖鞋哈欠连天的走来。

    夕阳披在她肩上,风时不时将她凌乱的长发吹得飘起,而在发丝间让人偶然一瞥惊鸿的,是她玉白的鼻尖和红润的嘴唇。

    只是当她走近,漫不经心抬起眼,你的视线里便仅有她漆黑如无尽长夜的瞳孔了。

    “……”

    好几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呆滞和静默。

    直到叶空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坐下来,翘起二郎腿,而小孩儿们立刻端着西瓜饮料凑上去让她选,几人才终于在乱糟糟的动静里惊醒过来。

    “这就是你在家里的状态吗?”

    林心舟表情复杂的看着她,“你以前是不是都把我们当外人?”

    “什么?”叶空从小孩们手里挑挑拣拣选了一杯西瓜汁拿在手里,没听清林心舟说什么。

    但她却听见了周颂的下一句话。

    “你在去玉洲以前,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叶空转头就对上了好几个人一言难尽地眼神。

    “这和皇帝有什么分别?”周颂说,“难怪你不在乎叶家的荣华富贵,原来是早就过惯了宫里的生活。”

    叶空:……

    “能不能说点儿人话?”

    叶空摆了摆手,“拿开拿开,烦死了。”

    小孩们于是又一哄而散,只有小志留下来,笑嘻嘻的问她要不要捶背捶腿,也被叶空撵走了。

    旁观的周颂等人:……

    连许泱都停止了吃西瓜,默默的注视着叶空。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心舟端着凳子凑上前,问得很认真:“我也有堂妹表弟什么的,一个个都可讨厌了,别说把我供起来,别把我当牛做马就不错了——你怎么能让这么多小孩把你当皇帝呢?这不合理啊!你是不是给他们下药了?”

    “……”叶空吸了口西瓜汁,还当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她,“可能,这个世界就是抖m比较多吧。”

    她漆黑的眼珠一偏,视线就落到了林心舟身上:“就像你一样。”

    林心舟:……

    “我就不该多问。”她默默把凳子挪了回去。

    “喂。”有人挤了挤叶空的胳膊,“那个,叶家那个货,已经在那儿长了很久的蘑菇了。”

    叶空循着曲雾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叶臻。

    他端着板凳坐在一间教室的门口,背靠着门,侧面对着他们,却显然一直在关注这个方向,见她看了过去,就立刻把头转开了。

    “跟个变态似的。”

    叶空听到曲雾鄙夷又跃跃欲试的语气:“要不要我去把他赶走?我拿扫把给他打一顿!”

    叶空凉凉看了眼曲雾:“上演变态间的自相残杀?”

    曲雾:……

    “省点儿力气吧。”叶空靠上椅背,任由椅子在风里摇摇晃晃。

    夕阳洒满眼皮,即便闭着眼也能看见橘色的光。

    在摇椅吱嘎吱嘎的晃动声,小孩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周颂他们的聊天,以及簌簌的风声叶声里,叶空闭着眼说:“我现在,心情很好。”

    她喃喃的说:“什么都不想做。”

    这句很低很低的呢喃传进曲雾的耳朵里,让她微微一愣,神情也逐渐变得柔软甚至动容起来。

    她转头看了眼叶空,发自内心的露出一个笑。

    “好。”

    她轻声说:“那就什么都不做。”

    ·

    晚餐吃得很热闹,桌上也没有看见叶臻。

    只有孙院长指挥小志端着饭盒去了活动厅,叶空也当自己没看见。

    晚饭后,小草的父母又一次把叶空拦住了,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最后的诉求还是希望叶空能帮他们劝劝小草,否则那孩子是半点要跟他们走的意思都没有。

    叶空无动于衷,垂眼看向男人放在身侧攥得死紧的拳头。

    女人跟着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道:“他是为了克制好叫自己忍住烟瘾!可不是要打人!他从不打人的!”

    男人看着她,闷不吭声的点了点头,沙哑的说:“烟瘾,很难戒,但为了小草我会戒的!”

    叶空笑了一下,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让小草跟我们走!”

    女人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少女却毫不理会。

    头顶火焰般的灯光迷离的落在她摇曳的裙摆上,却一点都不显得风情或娇媚,只叫人觉得冷冷的遥远。

    梦一样的触不可及,不可动摇。

    她走进了花之盒的夜色里,还有无数话想说的女人,却不知为何,再也不敢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