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重新看向一言不发的秦老根。

    “你看看,就连阿梨都这么说,我早在村里听说她运气出奇不错,你们家对她也宠爱,就算不信你亲二叔说的,总该听听她的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你爹在此,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有时候人啊,要学会变通。”二叔公感慨道。

    “我没有不信二叔的话。”秦老根终于接受二叔一家要搬走的事实。

    “二叔日后可有打算去哪里,是府县或镇子吗?您一定要同我说说您的打算,不然往后咱两家来往不便。”

    “不去镇子也不去府县,旱灾未停,灾民太多,芜州已不安全,我同你两位堂兄弟商议一番,决定往南走。”

    二叔公踌躇道:“我们一家这些年连番劳作,加上你堂哥堂弟做了点小买卖,不说去繁华城里买宅子落脚,至少寻个富足之地安稳度日是没问题的。”

    “其实依我之见,你可以去云州投奔你大哥二哥和爹娘,我听说云州是个富饶繁华之地,又有你大哥当官庇护。他们此时日子应当过得不错,你在杏花村守了这么多年,半点光没有沾到,至少你们一家子去了不用再担心被灾民抢。”

    “二叔有所不知。大哥二哥还是记挂我的,我家老四需要钱买老参,他们还各自寄回十两银子。”秦老根不乐意听这话,辩驳一句。

    二叔公:“……”

    这让他应该说什么?大哥真的是把这个三儿子调教的太好了。

    怎么就不想想人都已经在云州当上官了,拿出十两银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在他来看,十两都太少了!

    田桂兰清清嗓子,“二叔的话,我们会考虑的,还请二叔不管落脚在何处都要往云州那边寄上一封信告知,日后想要走动也好有个地处。”

    “这是自然。”二叔公颔首,说罢又撇秦老根一眼。

    别家都偏宠小儿子,他这大哥家是个例外。

    大儿子当上云州的官,小儿子被扔村里十几年,换成其他人心里不得怨气横生。

    秦老根却死心眼。

    二叔公想了想,语重心长劝说:“老根儿啊,你家儿子不少人也多,日后定要各自奔前程的,去府县也好,城中也罢,最关键的还是多走走见见世面,就算你要守在这,也不能连累儿子们跟你一起无所出路,是不是?”

    更何况这破地儿根本没必要守。

    二叔公早就不乐意待在这破地方了,要不是银钱不够,谁不想去城里住大宅子?

    守祖宅?光宗耀祖?

    他相信祖宗们看见他过得快乐,也会很开心的。

    一行人在二叔公家吃了晌午饭,秦老根半路又停住脚,想去里正家走一趟。

    “爹娘,你们和夫君去吧,我先回趟家,今日夫君的药还没有熬。”苏梨每日差不多都是过晌午熬药,一日一回,从未断过。

    犹不放心,她叮嘱秦见深,“过上一个时辰,夫君记得回来喝药。”

    秦见深点了头,苏梨才往回走。

    还没走到秦家大院门口,遥遥就看两个姑娘在门口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苏梨辨认了一下人,唤道:“春月!秋烟!”

    两人一起朝这边看。

    秦春月匆匆忙忙跑过来。

    “四婶你可回来了,爷奶呢?”

    “爹娘和夫君去里正家了。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苏梨看她一脸急色。

    “二婶三婶在厨房打起来了,三叔爬不起来,我和秋烟正要分两路去找爷奶和我爹跟二叔,您回来的正好!”

    苏梨惊了惊,“打起来了?为何而打?”

    “我们也不知道,我本来在屋里陪娘说话,二婶三婶在厨房做饭,突然就听那边吵起来了,等我赶过去看的时候,两人已经扭打到一起,分都分不开。”

    秦春月拉着苏梨的手跑,语无伦次地形容那一团糟乱的场景。

    最后实在形容不出,干脆作罢。

    反正等四婶亲眼看见就知道了。

    苏梨还没走到厨房门口,一只陶碗就从里面飞了出来,啪的一声,摔在她脚底下。

    “四婶小心!”秦春月惊呼。

    苏梨往后退了退,看着一地陶碗碎片,便知事情挺严重。

    徐以然灰头土脸从里边钻出来,黑着脸拦住正要往里进的苏梨。

    “阿梨别进去,小心伤了你。”

    苏梨见她捂着小臂,忧心道:“你是不是伤到了。”

    “没事,就是劝架的时候撞到灶台摔了一跤。”徐以然松开手,撩起袖子,手臂上果真青紫一块。

    “我们不过才出去半日功夫,怎的就打起来了?”苏梨焦急。

    二嫂三嫂平日相处还算和睦,何至于此突然动手。

    “不用管她们,她们打够就好了。”徐以然冷着脸。

    她方才是有想劝说的意思,还没拦住人就被一顿喷,再好的性子也上了火气。

    “老五呢?”苏梨没看见秦见溪。

    “他跟大哥二哥一起出去了,爹娘去二叔公家打听,他们总不能在家闲着。”徐以然听着厨房的喧闹和骂声,木着脸说。

    厨房中多刀具,苏梨怕再打下去会出事。

    “春月你去里正家喊奶奶回来。”她交代道,卷起袖子准备去厨房劝架。

    徐以然只好跟上去,锅底色的脸还没消下去。

    两人一人制住一个往后拖。

    柴氏手里拎着擀面杖,张牙舞爪指着崔氏,气得脸红脖子粗。

    “要是没有我男人在镇上赚钱,你那病痨子丈夫哪能撑到今日?你以为你跟着苏梨赚了几个钱?腰杆就挺直了吗,欠下的情永远是欠下的,要是没有你们,这土坯房早就变成青砖大瓦房了!”

    崔氏也不甘示弱,红着眼喊:“那又怎么样?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又没有分家!又不是我自己的主意,爹娘做的主,你有这个本事,怎么不去找爹娘理论!这些年来,我是少干一点活了吗?家里分给你的活计,能帮你干我都干了!你嘲讽也罢看不起也罢,我都当没听见!这种日子难道是我想过的吗?!”

    苏梨第一回见温柔好说话的人露出这样疯魔的一面,手底下险些抓不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