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我们走。”穆婧宁隐藏起心中的不甘愿,对小莲说。

    两人正要上楼,秦见深反而开了口:“二位污蔑我夫人,是不是应该道歉?”

    不但穆婧宁和小莲愣住,苏梨也怔了一下。

    她只想解决完此事,摆脱二人就好,从没想过让对方道歉。

    毕竟这位姑娘一身打扮皆是丝绸缎带,上面还绣着刺绣,发上金银首饰极为精致,一看便是养在深闺,不缺银钱花销的千金小姐。

    他们出身农户,总是压不过富贵人家,这些人家大都极要面子,真理论起来,对方不肯道歉,他们也没办法。

    “什么?!”小莲一听就炸了,“你还要我们小姐道歉?我们是好心好意来劝你的,我们要道什么歉?”

    她说话不过脑子,没注意听秦见深的夫人二字,只听到了对方让她道歉。

    她们小姐是什么身份?

    怎么可能跟别人道歉?

    穆婧宁却注意到了秦见深对苏梨的称呼。

    ‘夫人’。

    这竟然是他夫人?

    是自己误会了?

    “这位是你的夫人?”她不确定地问。

    秦见深浓眉拧成川字,“我应不需重复第二遍。”

    穆婧宁唇瓣动了动,“她是你夫人,为何又去勾搭赵老板?”

    “我们小姐说得对,她既然是你的夫人,为何又去给赵老板送食物?这不是红杏出墙吗?我们来劝你是好心,凭什么让我们道歉?”

    小莲气焰不见丝毫收敛,反而因生气更嚣张了几分。

    “我已经强调过我夫人未做过的事情,请二位谨言慎行。”秦见深一张俊脸冷下来,嗓音沉得滴水。

    “你就这么相信她吗,我的侍女亲眼看见她去给赵老板送食物,该如何解释?”穆婧宁不愿承认是自己错了。

    “食物是番薯,是我们感谢赵老板招待我们一家的回礼,不止我夫君清楚,连我公婆也知道此事。”

    苏梨感受到秦见深的维护,不但没有生气,心里还甜得跟吃了蜜一样,连嘴角都挂上一丝笑容。

    穆婧宁看见她那笑,就成了对方对自己的挑衅和炫耀,只觉刺眼得很。

    她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别说别人要她道歉这种没面子的事,就连指责都不曾受过半分,心里对苏梨更加反感了。

    ”四爷,夫人!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孔思义一路找过来,“四爷,叶庭补充的舆图画好了,让我来寻您去看看可还有不准确的。”

    说完人走到跟前,才看到对面的穆婧宁主仆俩。

    “呃,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摸不着头脑。

    见又来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小莲嫌弃地撇开头。

    “小姐,你看他们一身穷酸味,一点点小事小误会,何必抓着如此不放,依奴婢看,定然是这些人,见小姐衣着华贵,故意想要讹人。”

    孔思义瞪大眼,他又不傻,这丫鬟就是瞧着他说的,分明在嫌弃他。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老子身上哪里穷酸了?你是闻过不成?”

    粗人说糙话。

    对这些精心伺候的千金小姐们来说是极大侮辱,穆婧宁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她看看秦见深,又看看苏梨,不打算继续纠缠这些问题,喊上小莲转身就要跑。

    等回到房间就不信这些人还能明目张胆闯到她房间里,让她道歉。

    “孔思义,把人拦下,让她道歉。”秦见深淡淡吩咐。

    “好嘞。”孔思义三两下迈上楼梯,一下把两个姑娘拦住。

    穆婧宁出个门都有家丁前呼后拥,层层保护,哪里被外男拦过路,吓得后退两步。

    小莲赶紧挡在她身前,“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几个大男人,难道打算不要脸动粗不成?”

    孔思义有些无措。

    毕竟是两个姑娘家,他也不好直接下手抓。

    “只是让你们道个歉,你们道歉不就是了?”

    他相信四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能让四爷动怒,必定是这两个姑娘做了什么让他难以忍受的事。

    “我们不道歉又能怎样,你还能强制让我们道歉吗?”小莲虚张声势道。

    “强制让你们道歉我做不到,但做些别的还是可以的。”孔思义随口说,完全没想过自己这话落在两个姑娘耳中,就十分有流氓气和别有深意。

    小莲睁大眼,气的脸蛋都涨红了。

    “放肆!”

    苏梨轻轻摇了摇秦见深的手掌,“夫君,我不在意这些的,息事宁人为好。”

    别人的地盘,他们不知这位姑娘身份,总不能砸赵大哥的场子,万一是什么亲戚或贵客呢。

    秦见深安抚道:“不用担心,他有分寸。”

    穆婧宁脸色铁青,前面挡着个大男人她也过不去,后面又是秦见深和苏梨,她何时落到过如此境地?

    心里委屈一股一股往上涌,气的眼眶都红了。

    她随手从头上拔下来一只银簪,扭头扔在地上,“给你们的赔礼!对不起!这样行了吧?”

    穆婧宁看都没有再看秦见深一眼,小莲一把推开孔思义,主仆俩飞快跑上楼。

    孔思义脑袋还懵懵的,从地上捡起那支银簪,递给秦见深,“四爷,这……”

    秦见深未接,只道:“给夫人。”

    苏梨得了一支银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看那个丫鬟和他们小姐脾气都挺大,以为她们会闹起来。”

    “有些人家注重面子,不会轻易宣扬自己丑事。”秦见深重新揽住她,“总之,不能放纵她们这些坏毛病。”

    “不知道我送给赵大哥的番薯,怎么会落到那个丫鬟手里,我要不要再重新准备一份送过去呀?”苏梨疑惑道。

    “不必亲自动手,让琴娘做吧。”秦见深语气不容拒绝。

    经过这么一出,苏梨也确实不想动了,点点小脑袋,“那琴娘做好,让陈大去送好了。”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回房睡一觉,这些不急。”秦见深把她送到房间门口。

    “夫君呢?”苏梨赖着他问。

    “我去跟叶庭讨论后面的路和舆图,稍后便来陪你。”

    苏梨这才放了人。

    等她交代琴娘烤完番薯,让陈大送上去给赵长帆,已经是该用晚饭的时候了。

    赵长帆请了穆家的人一同用膳,尚未开席,人在房间里换衣裳,鼻尖微动,忍不住嗅了嗅。

    “什么东西这么香?”

    香甜香甜的,他从来没有闻到过。

    难道是厨娘新做的吃食?

    “老爷,是一楼秦家送来的吃食。”阿青服侍赵长帆穿好衣裳。

    “什么吃食闻着这么香?”赵长帆目光落在桌上篮子里,迫不及待过去掀开布。

    发现里面是一些灰扑扑的根茎作物,和他想象中香甜的东西南辕北辙。

    “说是一种叫番薯的东西,还是从番邦传来的呢,小的闻着也很是香甜,要不老爷尝尝?”

    赵长帆确实饿了,对着那些番薯看了半天,才伸手捏起一个,“还是热乎的呢。”

    小心去了皮,露出里面橙红橙红的番薯肉,软软糯糯的内馅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赵长帆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香甜可口美味至极。

    他眼神刷地就亮了。

    “果真好吃!”赵长帆大赞,“夫人一定喜欢!”

    这念头刚升起,便想起夫人这次因为心疾没能跟他一起出来。

    番薯这样好吃,她却品尝不到,该有多遗憾呀。

    赵长帆嘴里的番薯忽然不甜了。

    “可惜了,夫人不在身边,她向来喜欢吃甜,这么稀罕的东西一定喜欢。”他喃喃自语。

    阿旭端着换好的碳盆回来,看见篮子里那些番薯,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悄无声息把碳盆放在角落,心中既忐忑又不安。

    他不知道秦家为什么又送了一次番薯,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知道他没将番薯送到老爷手里。

    可是秦家是怎么知道的呢?

    赵长帆不知今日波折,还在怀念家里的夫人。

    阿青见状笑道:“老爷若是想给夫人品尝还不容易?这番薯是秦家人送来的,他们手中定然还有,我们可以去买一些等回府做给夫人吃。”

    “好主意。”赵长帆灵光一动,越想越觉得可行,“那我回头去找苏梨妹子问一下,至于篮子里剩下的番薯,左右我独自一人也吃不完,就晚上让穆兄一起品尝吧,一会你把这些番薯带上。”

    -

    穆婧宁自打白日和秦见深一番争执,委屈地回到房间就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睡着了,再醒来也是晚膳前被小莲唤醒的。

    一照铜镜,两只眼睛都肿了。

    小莲还愤愤骂着秦见深,“小姐,那几人也太嚣张了,不如我们去向老爷和赵老板先告一状,将他们赶下船去!”

    穆婧宁不想此事闹大,毕竟是她们误会了别人在先。

    “行了,一会儿到了桌上,你少说话。”

    两人收拾妥当,便前往宴席。

    她们是最后来的,穆允弘看着女儿姗姗来迟,不由斥责一句:“怎么来得这么晚,让你赵叔叔等着你自己,像话吗?”

    穆婧宁屈膝行礼,一脸歉意道:“赵叔叔,真是抱歉,我白日太累睡过了头,梳洗打扮就晚了些。”

    赵长帆十分好说话,“没事没事,坐吧,哈哈哈我起得也晚。”

    穆婧宁很明白自己的定位,落了座就安安分分吃饭,当乖女儿隐形人,从未插嘴赵长帆和穆允弘的商谈。

    直到赵长帆想起那一篮子番薯。

    “对了穆兄,我得了一样十分好吃的东西,你一定要尝尝。”

    “能让贤弟说好吃,必然是极其稀罕的食物吧。”穆允弘恰到好处表现出惊奇。

    “是挺稀罕的。”赵长帆直接承认,“至少我是从未吃过,此物名叫番薯,不知穆兄可听说过?”

    阿青将篮中的番薯摆上桌,一个个差不多巴掌大小,外面隐约有烧焦的痕迹。

    冷却后的番薯少了几分诱人的甜香,看上去平平淡淡,让人没什么食欲。

    穆允弘大感震惊,“番薯?!”

    赵长帆见他神色有异,连忙问道:“看来穆兄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最近临安府来了个外商,专门卖些稀罕玩意儿给城中,其中就有一种食物叫番薯,据说吃起来甜美可口,软糯甘甜,可惜数量太少,我等根本抢不到,一进城就被那些官家夫人包圆了。”

    “竟这么抢手?!”赵长帆同样惊异。

    “对呀贤弟,你可一定要跟兄弟说说,你从哪儿搞到的番薯?”穆允弘眼中精光乍现。

    临安府供不应求的番薯,那不就是香饽饽,要是有人能够大量种植然后卖出去,绝对发大了。

    他能想到的事情,赵长帆也能想到。

    秦家对自己有恩,他不想给秦家带来麻烦。

    况且自己也要买一些带回去给夫人品尝,真让穆允弘横插一手,自己还怎么开口买?

    “这番薯其实是我手下的厨娘在天水城无意间买到的,具体在谁那买的不太清楚了,当时觉得稀罕买个尝鲜,没想到在临安这么火。”

    “买了多少?”

    “不多,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赵长帆喝了口茶掩饰。

    穆允弘遗憾不已。

    他明明也在天水城待了一段时日,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没叫他碰上?

    只能说,时也,命也。

    他端起酒和赵长帆碰杯,可惜道:“大好的机会呀,贤弟应该多留些做种,尝试能不能种出来。”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夫人也爱吃甜,番薯这种好东西根本留不下来,数量也不多,干脆就都吃了。”赵长帆说的半真半假,让人难以揣测。

    两人推杯交盏间,穆婧宁早已傻了眼。

    这个番薯,不就是秦家送的吗,为什么赵叔叔说是在天水城买的?

    还有听爹说的,这个东西好像挺稀罕,能赚许多银子?

    她一直忍着,终于等一顿饭吃完,散了席,抓着她爹问。

    “爹,那个番薯到底是什么来路?能赚很多银子吗?”

    “那当然了,最近临安番薯很是火,可惜数量不多,外商也不是经常来,很多人只听过番薯的名字,却不知番薯长什么样,没想到赵长帆运气这么好。”

    穆允弘有些醉了,闷声闷气说:“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抓住,难怪到现在还呆在天水城这个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