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的路终于疏通了一些,沿路过去,有很浓很浓的臭味,好几缸腌了许久的咸菜,就这么倒在路上。

    行人捂着口鼻,骂骂咧咧,几个衣着朴素的老人边抹眼泪,边在收拾。

    夏昭衣过去时绕开那些破碎的瓷片,脚步渐渐停下,朝老人们看去。

    他们跪趴在地,手里拿着抹布,有备着两个大木盆,将咸菜和酸水推入进木盆里边。

    夏昭衣想了想,转身去往另外一边。

    附近的菜贩们都躲远了,有几个乡妇在那边骂这几个老人,言语比较粗陋。

    夏昭衣在一个卖菜的中年妇人旁边坐下,看着那边正在收拾的老人们。

    中年妇人拿着片菜叶在鼻子下面挥着,一直在骂好臭,看到小童这样坐下,中年妇人皱眉:“你坐这干啥的?”

    小童双腿屈着,一只手支着腮,看着那边的老人,说道:“看热闹。”

    “这热闹有啥好看的?你也不嫌臭?”

    “不嫌。”小童摇头,目光一直望着那边。

    中年妇人古怪的看着她,看穿的干净,别是个傻子吧。

    收拾了很久,老人们终于收拾完了,期间木盆的咸菜端去远处的沟渠里倒了两次,擦完之后,又用清水洗了两遍,地是干净了,但空气里面总有余味。

    老人们收拾好了以后,就走了。

    中年妇人回头,发现小童还在这边,开口说道:“他们都走了呢,你还看热闹啊?”

    夏昭衣摇头:“不看了。”

    “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夏昭衣朝她看去:“我不是来看名堂的。”

    “那你看个啥?你不是看热闹的?”

    “我来看侠客的,想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出来帮他们,”夏昭衣看回那边湿嗒嗒的地面,“有点遗憾,现在侠客好少。”

    “你也太闲了吧?这东西是他们的,又是他们自己弄倒的,他们自己收拾也没啥不对。”中年妇人撇嘴,不过看她这么小的个头,也觉得难免,小儿哪识愁滋味。

    “不闲,我在赶时间,”说着,夏昭衣站起身,拍了拍尘土,看着中年妇人道,“他们已经在收拾了,但是旁人还在骂骂咧咧,这是不对的。”

    中年妇人露出一个夸张鄙夷的神色看着她。

    夏昭衣笑了笑,转身走了。

    “脑子有问题的吧。”中年妇人在后边说道,随后转过头去要跟旁边的菜贩们好好道一道这个不正常的小孩。

    夏昭衣离开后,脚步加快。

    几个老人没有走多远,他们岁数比较大了,才收拾完这地面,多少有些体力不支,坐在路旁休息。

    有一个老人在低声哭着,形容灰败,旁边无人安慰他,每个人都很累了。

    夏昭衣微做停顿,从袖子里面摸出了几个碎银,走上前去。

    “老人家。”夏昭衣开口说道。

    老人们一顿,抬眸看来。

    夏昭衣摊开手:“一位大哥哥,叫我把这些碎银给你们。”

    比较精神一些的褐衣老人一愣,抬头看着她:“哪个大哥哥?”

    “他走了,他说那些咸菜当他买下来,”夏昭衣将银子递去,“你们收下吧,我跟那个大哥哥不认识,我回去也找不到人,这钱你们不收下,我就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老人们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有些愣。

    褐衣老人神色露出些为难,但终究是伸出了手,将这些碎银从她手里取走。

    “多谢你了,”褐衣老人说道,“那少侠,他长得什么模样?”

    “他说他叫夏空学。”

    “夏空学?”褐衣老人重复。

    夏昭衣一笑,点头:“嗯。”

    不想多做逗留,她笑道:“老人家,我还有些事情,我得先走了,你们休息。”

    “你又叫什么呢?”褐衣老人忙问。

    小童只是笑笑,转身走了。

    “夏空学。”几个老人在她身后念着。

    “这个名字,怎么那么奇怪啊。”一个老人说道。

    夏昭衣背对着他们离开,唇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了,眼眸变得沉痛了许多。

    记忆里面的少年趴在书案上,对着一旁的少女痛呼学海无涯,回头无岸,溺死其中,尸体都没处捞。

    少女左右各执着一支墨笔,同时写着两行字,无语的斜了他一眼,说他不学无术。

    少年又是一声哀叹,挠了挠头皮:“我叫什么夏昭学,我该叫夏空学,全白忙活了,不对,把夏字也给改了,改成瞎最好,瞎学一通!”

    少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回头就找父亲告状去!”

    告状当然是不可能的,她从来都不是告状的性子,这样的话,也就逗逗二哥。

    夏昭衣停下脚步,眉头轻蹙,那些翻涌而来的回忆越多,她越发觉得自己难以承受。

    不过很快,她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好一切情绪,继续朝前走去。

    寻人于夏昭衣而言全然不是难事,何况对方给出来的线索很关键,尽管不多,只有三条,但稍作抽丝剥茧,她没用多久就寻到这了。

    到了丰和县,她再一路打听,套了些话,花了些银子,将所有该整理的线索整理,该理清的前因后果理清,她再找了家客栈坐着,提笔梳理,一一落在字上,差不多就算完事。

    接下去认亲的事情不归她管,线索送去到清阙阁,对方确认后,她领了余下的款和解药,就算了事。

    当然,那个所谓的解药,只要她高兴,自己也可以做,但是她想偷个懒。

    夜晚就在这家客栈住下,但实在没有什么困意,她下了楼,在大堂里面趴着,叫来的东西堆在桌上不碰,就在那边听着几个酒客的说话声,望着窗外的明月。

    他们什么都在说,借着酒劲甚至有些上头。

    夏昭衣听着听着,逐渐竖起耳朵,望着窗外的目光变得晶亮。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出发?”

    “说的是下个月初一呢。”

    “李循才多大啊,十六还是十七?带的动吗?这可是十万的兵马啊!”

    “当然是希望他带的动了,要是带不动,我们就跑吧,上一次他们打到仄阳道,中间一路杀了多少人?奋劳县都快被杀空了!满城的尸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