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正午,夏昭衣一行人抵达曲阳山南岭的南溪驿。

    兰香客栈里并无住客,沈冽他们还未来。

    夏昭衣让苏玉梅和詹宁他们先休息,她带着小大胖去附近走走。

    几大公告牌上的告示逐一看去,再在一间茶馆里听了阵南来北往的闲聊,最后,夏昭衣被一阵竹板声吸引。

    打着竹板的是一个不出二十的少女,衣衫褴褛,脚上鞋子破旧。

    一旁有个四十多岁的佝偻老者捧着把琴脖短小的月琴,不时和鸣。

    少女边打竹板边说唱,并不是饱经风霜的仇大苦深,欢快唱词在赞颂三月兴欣,登山复临水,春风动杨柳。

    一歌作罢,旁人鼓掌,但鲜少有人打赏。

    夏昭衣莞尔笑了下,摸摸小大胖的头,转身离开。

    “阿梨姑娘不打算出手打赏一些?”一个低沉男音忽然说道。

    夏昭衣一顿,转眸看去。

    聂挥墨抄着手,一袭藏青穿枝缎子衣袍,腰悬佩剑,身材挺拔,说话时,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透着一股揶揄。

    “你怎么在这。”夏昭衣脱口道。

    “你又怎么在这?”聂挥墨反问, 目光落在少女怀里的小胖狗上。

    小胖狗一脸警惕地瞪它, 目光又凶又奶。

    “你这狗真丑。”聂挥墨道。

    夏昭衣冷冷道:“它没吃你家的饭长大,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哪捡得?”

    “与你何干。”

    夏昭衣说着,抬脚准备走。

    却看聂挥墨的四名手下包抄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夏昭衣顿时轻轻笑了, 边抚着小大胖的狗, 边淡声道:“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像聂大将军这样的聪明人, 就不要放任自己的手下做不自量力的事情了吧。”

    “哈哈!”聂挥墨也笑, 侧眸看向少女精致秀美的侧脸。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也是不自量力, 也只有阿梨姑娘才有这等气魄。”

    “好狗不挡道。”夏昭衣说道。

    小大胖“汪”了一声。

    “啊, ”夏昭衣轻呼,摸摸小大胖的脑袋,“他们的确不配当狗,是我的失误。”

    明明被骂, 聂挥墨笑容却越灿烂。

    “阿梨姑娘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动动嘴皮子而已, ”夏昭衣扭头看他, 笑道, “但是等我张牙舞爪, 聂大将军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你我非要有这么重的敌意?”聂挥墨扬眉。

    “你我没必要心平气和。”

    “为何?”

    “呵。”夏昭衣冷笑, 收回目光。

    这时, 跑出来找夏昭衣的詹宁远远看到了她, 叫道:“二小姐!”

    聂挥墨有所感地循声望去, 道:“你的手下?”

    夏昭衣对他笑起来,灿烂甜美:“关你, 屁事。”

    说完,她抬脚继续往前面走。

    聂挥墨的手下伸手一拦, 她的速度更快,抓着对方的手腕便是一扭, 仅凭着单手的力量,以巧劲便卸掉对方的胳膊。

    手下捂着脱臼的臂膀痛呼出声, 而她已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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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延二十五年,庚寅年, 历史在这一年的开春挥起笔墨,划下了铿锵有力的一道惊雷。

    浩大的大乾版图, 因外族入侵和天灾连年, 最终被不断爆发的内部战争所割裂。政治中心从永安京兆转向河京,经济基础被彻底打破,百年文明则在青山书院一炬烈火后,随着东平学府的南迁,转往了衡香。

    高度集权的李乾江山并未发生过严重的朝臣争权,宣延帝李据的迁都,更大可能性的保存了政权的完好, 只是在对整个江山统治的格局上, 李家已失去了绝对霸主的统治地位。

    二月初八,宋致易发兵攻陷永安。

    永安城作为大乾都城, 最鼎盛时期,常住及流动人口一度达到一百八十万,但当永安城门大破时, 城中只余三十万人不到。

    满城荒凉萧条,伏尸遍地,未烧尽的大火摧着长片街市倾垮,扬起漫天焦灰,随风大作,袭向这座古城的新主。

    二月十一,佩封守将赵秥率虎奔营和大溯军的先锋营,及部分愿同他离开的百姓们彻底退离盘州。

    二月十六,林耀终于拿下佩封,未同赵秥离城的十五万百姓,在其后半月里,被林耀屠杀了一半。

    四月初七,田大姚攻陷石鼎镇, 左翊卫大将军梁宗光战死,游州往东的全部城镇沦陷, 游州刺史骆志成被当街斩首, 并于市集悬首示众。

    五月二十三,慈德新起民乱, 农民起义军首领钱显民率三万兵马,一路烧杀掠夺,进攻华州。

    七月初二,凎州焦进虎率兵五万,南下攻打佩封。

    同月,剑南节度使秦兴被昔日叛将张灵辉部众乱箭射死,宋致易拿下益州,剑指盘州。

    九月十一,燕南军统帅云伯中带兵十万,在平禹县攻破田大姚部众,侵占了田大姚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及第。

    十一月二十三,李氏铁骑八千人兵马悄无声息穿过常阳,突袭湖广,造成宋致易三万兵马损失,大量粮草被劫。

    与此同时,西北战场节节败退,没有李乾支撑了的各部众,断粮断草,大半年来连丢数城,退回至屠。

    群雄竞起的乱世纷争背后,是各大家族的兴衰相替和角逐,大量贵胄氏族迅速衰亡,也有成批新的权贵火速崛起。

    覆巢之下无完卵,那些极力避世不愿卷入天下纠纷的各大氏族,逐渐被形势所迫,不得不站队,择良木而栖。

    这其中有不少世家大族在各方军阀势力的威逼利诱下,直接摆脱他们,自己起兵,比如探州蔺氏,平鹤白氏等。

    有跃跃欲试者,有左右逢源者,有举步维艰者,也有不甘任人拿捏者。

    到处都是笼络人才,招兵买马的呼声,同时各方势力派出大量说客,四处奔赴游走,中原和江南的几大巨富家的门槛快被人踩烂。

    辛卯年开春,一队百人兵马,沿着昭州的崎岖山道,穿过久无人至的荒山,攀上离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