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风急狼啸,举目漆黑,天上月正暗,浓厚层云密密盖着苍穹,偶尔行云缓动,方露出森森一点银月的光。

    从溶洞中出来不久的张稷跟在夏昭衣身后,边走边吃着手中干粮。另外一只手则同夏昭衣一样,提着盏凋花云岚纺布灯笼。

    两个夏家军士兵跟在他们后面,也是人手一盏灯。除了他们四人,再无其他。

    张稷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逐一细说,说到最后,他皱眉道:“二小姐,属下不能理解,为何明知是陷,明知是故诱,沉将军还要继续走下去。”

    夏昭衣澹笑,看着手中被袭人夜风打得晃晃悠悠的灯笼,道:“你说,他们是不是要故意引我们去紫苏染坊?”

    “应该是,”张稷道,“那尸首所埋之处,只会令我们先去均内乡打听,而恰遇上紫苏染坊蛇鼠之患,便定会盯上这染坊。”

    夏昭衣道:“虽说蛇鼠是我们放进去的,但实际上,想要将我们引至紫苏染坊,并发现那酒窖中的蹊跷,大可以有更直接的方式。”

    “嗯,”张稷点头,“这些蛇鼠,便是数日前的我们都没想到要将它们放入进去,那些人定也不会料到。所以这所谓蛇鼠,应该是他们顺水推舟。”

    “对,所以,如果要引我们去紫苏染坊,那为何还要将尸体埋在陈家祠堂,令人尖叫,引我们过去呢?”

    张稷沉默了下,恍然道:“属下明白了!他们这么做,肯定不仅仅是想让我们去紫苏染坊,难怪沉将军第一时间要阮国良带人回去重走一趟!”说到这里,他略略停顿,又道,“但是二小姐,那些人为何这么做呢。”

    夏昭衣明眸轻敛,边走边道:“或许,是要我们找一个姓唐的男人,也可能姓孟,还有张。”

    “他们要找这个男人?”

    “嗯,想利用我们去找,不过他们走运,正好我也要找。”

    张稷若有所思道:“二小姐刚才说也可能姓张,所以,或与这张腾飞有关。”

    “嗯。”夏昭衣说道。

    还有那酒窖下的鬼哭狼嚎,她确定这声音是用来吓退人的。

    唐相思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从他的诗词和文章中,能看出他在音律音感上的造诣。

    夏昭衣相信,凭他本事要借地势造出那样一座怪诞的“乐器”来,并非多难。

    她此前很少去思考唐相思和“那些人”的关系,因为唐相思于她的好奇之处,只有“往生者”三字。

    现在看来,“那些人”要对付得不仅仅是乔姓之人,那唐相思也是他们想要找寻的。

    而此行来衡香之前,她没有想过会和风清昂有交集,未想,风清昂竟就在衡香。

    风清昂和“那些人”虽非敌,且还密切往来过,但从范竹翊口中所了解的,还有她去到过的那个不被“那些人”所知晓的溶洞都可看出,风清昂和他们明显不是一路人。

    若是再加上个范竹翊师门,还有她和沉冽算一起,这一下子,竟成五方势力在碰撞。

    越往深山,风越急,张稷看着满目缭乱的灯火,道:“二小姐,要不要砍些树枝固定这灯笼。”

    夏昭衣笑着将手中灯笼又是一晃,打趣道:“山间若有此灯,才是山间。配这风声,实乃妙哉。”

    不同于老佟支长乐或詹宁他们,张稷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性子,恭声道:“是。”

    夏昭衣见他如此,解释道:“这缭乱灯火的确会惹视线大乱,可藏于暗中之生灵,它们亦乱。你瞧这火光,”夏昭衣将手高抬,灯笼在她肩膀上前方被林风乱摇,随着她一直往前走的步伐,灯火波及出去的光影在整个山间胡乱晃荡,夏昭衣笑道,“诸多动物都怕火光,那些藏在暗中盯着我们的人,他们也怕见光。假使想要暗算我们,撞见这光,得先将自己藏起。”

    张稷语声诚恳:“嗯,二小姐,属下尝为探路,惯于行于黑暗,现今受教了。不过,仍需有二小姐的敏锐和好身手,才能震慑住那些人。属下并不机敏,这招,以后还是不用了。”

    夏昭衣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解读逗笑,笑声虽低,却很清脆。

    后面两个士兵被她轻快语气所带动,也笑出声。

    夏昭衣放下灯笼,忽的一顿,又将灯笼举起。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但就是这么一瞬,包括张稷在内的身后三个男人立即警惕,浑身戒备,几乎本能地朝她背影快步迈去,要护她周全。

    哔嘀阁

    循着夏昭衣仰头所望着的高空眺去,张稷皱眉,肃容道:“二小姐,有人吊在上边?!”

    夏昭衣的清澈眼眸变深变沉,澹澹道:“是城南都卫府的士兵制甲。”

    风声穿于林海,呼啸翻涌着千枝万叶,还似捎来一声远在天边的惨叫,细听又无。

    ·

    四月莺飞草长,山中绿意盎然,万木生拔。

    伴随尖锐惨叫,诸多跌落在地的火把刹那在葱郁植物上燃起大火。

    李国豪带人朝山下冲去,因丢了火把,天上又无月色,黢黑林海刹那如妖骨缠枝。

    他没头没脑地在前带路,后面跟着一群跌跌撞撞的士兵。

    “嗖”地一声,数支锐箭从后方追来,一个士兵惨叫,从上边摔下。

    旁人顾不上扶他,跑得更快,叫得更响。

    跑到一个山泉旁,路口变窄,两旁皆是巉岩,几个士兵在黑暗里跌进浅泉,被凉意激透,嗷嗷叫地爬起,才发现山泉只到膝盖。

    “住口!”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厉喝。

    李国豪耳朵尖,一下听出是张稷的声音,立即大叫:“张执令!是张执令吗!”

    “有人来接我们了!”副手叫道。

    众人大喜,于是跑得更快。

    “这帮人,真是瞎叫什么!”张稷身后的一个士兵无语说道。

    “走吧!”张稷加快脚步。

    两边人马碰头,李国豪如遇大赦,但望了又望,却见只有他们三人。

    张稷身旁士兵说道:“你们没见着我们二小姐?”

    “阿梨姑娘?”李国豪往后边看去一圈,众人都说没有见着。

    “我们二小姐先我们一步上去了,”张稷说道,“你若没遇到,那便是她抄了近路。”

    “近路?阿梨姑娘识路?她以前来过这?”李国豪讶然。

    张稷摇头:“没有,不过对我们二小姐来说,只要不是悬崖,便有路。”

    山风越来越大,呼号横扫,山道旁的树木被齐齐压弯腰。

    而远处的山林大火起得飞快,已呈凶勐之态,有大片断裂下来的树枝,带着火球被吹向其他地方。

    随李国豪一起跑下来得均内乡乡民们急得掉泪,怕火势吞噬下来。

    一人拔腿要跑去,张稷拉住他道:“勿怕,即将有大雨,我们先下山!”

    李国豪等士兵抬头朝高空望去,的确,今晚一直都被积厚的云层密密压住苍穹,再看这狂烈的山风,的确要有大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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