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沉冽扶下来得人是杜轩。

    回来后,杜轩便一直坐在空荡荡的灵堂里,两眼无神地看着对边的椅子。

    戴豫处理完府中杂务,到灵堂后不见杜轩身影,一问旁人,得知他去看卫东佑了。

    戴豫轻叹,洗了手后,转去凌香苑。

    今日依旧天暖,但风比昨日要大,凌香苑里花香袭人,戴豫刚迈入进去,便听到一阵狗叫。

    一只小黄狗摇着尾巴朝他冲来,屁股扭啊扭,尾巴摇得可欢快。

    “哟!”戴豫蹲下身,笑道,“还记得我呢?”

    小黄狗直接往他怀里扑。

    支离坐在院中石桌前,笑道:“不知它是不是记得,但这狗子自来熟,见谁都跟亲人似的。”

    “挺好挺好,”戴豫笑眯眯地摸着小大胖的脑门,“稍后给你找几根肉骨棒啃!”

    他抱起小大胖走来,石桌旁除却坐在轮椅上的支离,苏玉梅也在。

    “苏姑娘。”戴豫叫道。

    苏玉梅冲他微笑:“见过戴执令。”

    戴豫望了圈,没看到郭云哲,正要发问,支离朝另一面的地上指去:“戴大哥可是找他?”

    郭云哲直挺挺地躺在凌香苑的空地上,正呼呼大睡,阳光照着他白得发光的脸,他似乎很享受。

    “我几次喊他起来,都喊不醒,便不管了。”支离说道。

    小大胖从戴豫怀里跳下,绕着郭云哲打转了几圈,嗅来嗅去,随后跑去其他地方玩了。

    戴豫看了看郭云哲,转头看向支离身前的石桌。

    石桌上依然摆着张腾飞的几块棺材板,除却棺材板外,还有夏昭衣昨日画得图纸。

    支离昨夜根据记忆拼凑,当真拼出又让郭云哲发狂的序列来。

    他昨夜看那图纹一整晚,不知怎的,他越看越觉熟悉。

    但他记忆不差,若是以前看过,应该早有印象才是,今日便请了个家仆,去齐墨堂把苏玉梅喊来了。

    戴豫来之前,二人正讨论。

    听完支离所说,戴豫道:“那苏姑娘呢,可觉得眼熟?”

    苏玉梅点点头:“我一眼便觉得眼熟,可我记不起在哪见过。”

    戴豫皱眉:“若你们都觉得眼熟,那阿梨呢?要不等她醒来,问问她?”

    “小师姐一定没见过,”支离认真道,“小师姐何其聪慧,她当真是个过目不忘之人。若是她以前看过,她绝对能立即说出在哪见过,哪怕这个秩序是乱的,小师姐也能给它拼凑好。你看,郭云哲把那两块棺材板撕得粉碎,小师姐都能将细节逐一画出。”

    “嗯,”苏玉梅道,“所以我和支离在讨论,我和他去过的,且是阿梨没有去过的地方。或者,我们看过什么类似的书。”

    “希望你们能快点回想起来,”戴豫轻叹,“阿梨事务那么多,少一件,便是一件。”

    “是啊。”支离也叹。

    “哎,对了,你兄长呢?”戴豫看向苏玉梅,“你和你兄长常年在一起,把你兄长也叫来一同想,如何?”

    戴豫提到苏恒,苏玉梅面色微变,澹澹一笑:“罢了。”

    “这是,怎么了?”戴豫好奇,“你们兄妹吵架了?”

    支离在旁脸色也微微变化,低下头去看桌上的棺材板和图纸。

    “算是吵架吧,”苏玉梅低低道,“不过,没大碍的。”

    实际上,他们兄妹几乎十天未说话了。

    苏玉梅和支离他们走得越近,苏恒好像就越讨厌她。

    苏玉梅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和支离他们走得近,但她从未冷落过兄长。可苏恒的脾气就是越发越大,甚至,还有摔东西之举和刻薄言语出口。

    戴豫见她模样,并不像是没大碍,不过她不愿说,他不好再问。

    小大胖跑了一圈,快乐地奔回来,一路汪汪汪。

    院中几人抬眼看去,它身后跟着两人,戴豫认得,是衡香衙门里的衙卫。

    “找阿梨的?”戴豫起身说道。

    “见过戴执令,”衙卫说道,看了圈后,又道,“阿梨将军她……是否还在睡觉?”

    “你先说是什么事。”戴豫道,直觉应该不是军情,否则来这里找她的人是夏家军而不是衙卫。

    “是牢里一名剑客,他的身体扛不住伤势,死了。”衙卫道。

    “剑客?”支离好奇,“什么剑客?”

    衙卫朝他看去,虽不认识他,语声仍恭敬:“乃阿梨将军和沉将军抓得剑客,其守口如瓶,即便是张稷执令,都撬不开他们的口。”

    支离佩服:“张稷都问不出?那可见是真厉害!”

    “那王二呢?”戴豫问道,“昨日从卿月阁带走得那厮,他可说了?”

    “对,还有这个王二!”支离生气道,“此人可说了什么?为何要针对我小师姐?!”

    衙卫立即赔上笑容:“原来小公子是阿梨将军的小师弟,失敬!那王二倒是全都说了,他说被砍头也不怕,只盼我们能替他的兄弟们报仇。他说他们一行乃江湖人,都从一个村里来的,爹娘在他们幼时丧生,他们几人常被人欺负,便结伴一起要饭谋生。因他们拧作一团麻绳,互助团结,还有股为了口饭能拼命的狠劲,他们被一个武馆教头看上,传授了一身本事。”

    苏玉梅叹惋:“听起来,是一群有情有义的可怜人。”

    “不是的,”支离沉声道,“这些人都是刀口上的舔血之辈,亡命之徒,对内才有仁义,对外人,他们无恶不作。”

    衙卫继续道:“王二他自己说的,他们只认钱,谁给钱,他们就为谁卖命。这些年走南闯北,他们确实杀了不少人。因为身手好,他们被一个叫孟公的人雇走,已经替这孟公卖了五年的命。不过孟公没有露面过,一直以来,和他们接头的共二人,一人叫吕无为,一人叫东方十。便是这个东方十,五年前便安排王二在衡香扎根,并为他造籍,说日后有用。果然,真让他成功混入了卿月阁。”

    “这盘棋这么大,”支离摇摇头,心里想不通,“为何这些人,总是要和我的小师姐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