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头打得越来越凶,灰衣男人立即带人上前去拦。

    被拉开后,二人极度狼狈,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各自失守大半。

    方一平好说歹说,让范竹翊去看一看林清风,范竹翊一瞧见林清风脸上的伤口便皱起眉头。

    林清风在同渡,还有一个“奉仪”的身份,虽不是凭貌美当上,但这张脸如果毁掉,怎么会不遭人嫌。再看这些年,这对师徒好像也没为应金良办成什么大事,她之前的地位恐及及可危。

    范竹翊思量很深,被关押这半年,他早明白他大势已去,轻舟圣老四个字的含金量也不同往日,之前所想,嵇鸿这对师徒如果还能抱住同渡的大腿,他也可以借一借势。

    但是现在……

    “缝一缝吧。”范竹翊说道。

    疤是肯定去不了了,就看这一番缝补,能不能让这对师徒在应金良那再抱半年的腿。

    待半年后再缝缝补补,又撑半年,勉为其难拼个一年……

    ·

    呜咽呜咽的风,从无数个角落里刮来。

    夏昭衣站在高积的骨堆上,低眸看着火光下的溶洞。

    詹宁和史国新手里的火把被风吹乱,摇摆的火光所照不到的那块黑暗,夏昭衣隐隐看得见楚筝的尸体。

    “二小姐,我们下去吗?”詹宁问道。

    夏昭衣摇头:“里面我都记得,不必去了。”

    詹宁道:“嗯,看来那个轻舟圣老真得是在找风清昂,但他所得信息要比二小姐滞后许多。之前故意将他放跑,却也没见他有什么作为,这个溶洞,还是二小姐来过的。”

    “他还是有作为的,”夏昭衣看向脚边的骨头,“那次来时,我不知这堵墙背后别有洞天。”

    “那次,二小姐不是从这边进去的?”

    “不是。”夏昭衣说道。

    她看了黑暗里的尸体轮廓一眼,转身离开:“走吧。”

    詹宁和史国新跟了上去。

    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五十多个士兵,夏川和简军不放心她这么过来,本还要派五百人,但夜太深,夏昭衣不想兴师动众。

    数十根火把照不全整座凋像,九连神女之中,最高的那一尊目不可及。而光是破裂开的这尊神女的膝盖位置,都在他们上方三丈之外。

    十来个士兵举着火把去那些神女的脚边检查,寻到二十多处断裂开的缝隙,将火光凑去,无一不看到白骨。

    詹宁愣愣道:“所以,这些石像之中所填充的,竟全都是骨头?那风清昂,真是万死都不解恨!”

    “他做不到,”夏昭衣沉声道,“凭他一人之力,哪怕给他五百年,一千年,他都做不到。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只有王朝军队。”

    “二小姐,您能知道是哪个朝代的吗?”史国新问道。

    夏昭衣端详就近的石像表体:“说新不新,说旧,却也没破败成千年之态,应就是章朝之物。”

    “会是屠杀吗?”史国新道。

    “我觉得会,”詹宁道,“还有可能,这些白骨是挖掘此地的苦役或工兵,历来都有杀人灭口之说。”

    “嗯,二小姐,待我们抓到那个风清昂,再好好问他!”史国新道。

    外面大殿入口处传来声音:“二小姐!”

    夏昭衣等人抬眸看去,一个士兵大步跑来。

    夏昭衣举步迎上,跑累了的士兵到跟前后顾不上喘气,叫道:“江边设伏已成,俘虏二十多人!不过遇上了从同渡来的兵马,他们是来救林清风和范竹翊等人,夏俊男将军问,是否问他们要人!”

    夏昭衣问:“余小舟呢,他可安全?”

    “嗯,他已安全,被沉将军派人送回衡香府!对了,二小姐,在混乱之中,那林清风的脸不知被谁所毁,伤口极深,几乎将她脸颊撕裂,半片面皮血淋淋地挂在了那!”

    夏昭衣眉心轻拢:“她的容貌,被毁了?”

    “嗯!她师父也在,她师父和范竹翊打了起来,二人互相将对方头发扯了大把,两个人这下更秃了!”

    “这般混乱啊,”夏昭衣说道,想了想,她道,“放行吧。”

    詹宁一愣:“二小姐,就这样放这群人走?”

    夏昭衣朝他看去,再转向身后,望回到那些累累白骨。

    詹宁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刚才少女那一瞥极其复杂,他甚至能读出一丝愧疚来。

    “二小姐……”詹宁低低道。

    夏昭衣没说话,就那样沉沉望着满地白骨,周围的灯火在她面颊上落下不真切的光影。

    良久,少女开口道:“其实,我有愧。”

    “有愧?”詹宁好奇。

    “我以前生性凉薄,不喜多管旁事,偶尔会理一理,但多数时间不会放在心上。林清风,便曾被我放过。她当年在京城制造瘟疫谣言,惑乱人心,以贩卖高价药材。后我又得知,陆容慧那取乱民脑髓的方子竟也是她给的,仅此二事,该当留她不得。”

    “那现在为何还要……”

    夏昭衣轻笑,笑意冰冷:“因为,现在不一样了,她的脸被毁,不论如何,应金良都不会待她如从前。即使她想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但应金良身边谋士多而杂,人人都想立功争上游,她此次回去同渡,只会入囚笼,被无数双眼睛盯住。而且,我们还要再送应金良一份大礼呢。”

    詹宁想了想,道:“是她其他两个丈夫?”

    “她不专注于同渡,不忠不义,应金良又怎容她。”

    詹宁眼睛变亮:“对,而且放了她,还等同于卖了应金良一个人情!”

    “嗯,所以,放了吧。”

    “嗯!”詹宁应声,回身看向后面的士兵,让他将话带回去。

    夏昭衣的目光沿着白骨缓缓往上,自那破裂的膝盖处,一路看向这尊神女的手。

    那掌心上,捧着一朵莲花。

    夏昭衣定定看着那朵莲花,脑中出现很多字和很多画面。

    那藏在柱子里的一个又一个乔家人尸体,包括那个据说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童,乔溪央。

    抱柱之盟。

    枯骨生花。

    往生客。

    泥塑的头颅序列。

    那些壁画。

    史国新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那朵莲花,看着看着,史国新皱眉:“二小姐,我怎觉得,那手镯有些熟悉。”

    “手镯?”詹宁说道,看向神女的手腕。

    夏昭衣也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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