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除了远在河京的高舟、夏玉达等人外,在衡香的所有夏家军兵马全部集结。

    经过在衡香的数月休整,士兵们的气貌皆呈润色,眼睛中独属于军人的锐气则丝毫未褪。他们身上的战甲仍是夏家军的制式和色彩,质感大为精进,所配兵器不止长枪战矛,还有一整套臂弩、弓弩和藏于腿部的暗器。

    立在他们身旁的战马被养得膘肥体壮,鞍饰全由齐老头一手打造。他带着五十人闭门铸冶,开炉后被冰水所浇的马鞍坚硬无比,却由轻薄可折。

    战马每日的锻炼不曾落下,风雨不动,此时白云舒卷,长空澄澈,一匹匹战马在空旷的草地上昂首,威风凛凛,静待出发。

    赵宁和屈夫人亲自来送行,她们一改往日夸张的座轿,只乘一座小步辇。

    夏昭衣在队伍最前面,被一群人包围着,话最多的是支离,他不仅舍不得小师姐,还同样舍不得这段时间一直朝夕相处的夏智和夏俊男。

    见到赵宁和屈夫人,夏昭衣迎上去,笑道:「等我的好消息!」

    赵宁握起她的双手,还未握牢,夏昭衣的左手被屈夫人胖乎乎的肉手「抢」了过去。

    「你这才来,就又要走了,」屈夫人叹道,「虽然此前河京也凶险,可河京好歹是个大城,锦衣玉食缺不了,如今你去那蛮北之地,可是要吃苦头了。」

    「不,」夏昭衣笑道,「也是吃香的喝辣的,我去北地,是要给别人吃苦头的。」

    屈夫人一顿,而后失笑:「好!我怎么在这又哀又愁眉的呢,你可是阿梨啊!」

    赵宁看着夏昭衣:「赶路辛苦,能休息就休息,勿要急行。北地如今都在休养生息,不缺这一日两日。」

    夏昭衣压低声音:「其实,去北地之前,我打算绕开游州,去宋致易那打一打秋风的。」

    站在赵宁身后不远处的诸葛盼一直在看夏家军的战甲和战马,他面淡无波,眼神平常,偶尔浮起一丝好奇。

    听到少女这话,诸葛盼的神色微变,漫不经心状的收回视线,看向夏昭衣。

    赵宁道:「你要先去对付宋致易?」

    夏昭衣神采飞扬:「嗯!让他尝尝我们夏家军的滋味!」

    赵宁点头:「也好,宋致易是个混账东西,给点教训是应当的。只是,这教训恐怕伤不了他元气,不过隔靴搔痒,反而会累到你们。」

    「这你就不懂了吧,」夏昭衣笑道,「我要给他看的,是我夏家军如今的精良装备。元气伤不伤得了是一回事,军心嘛,肯定受挫。」

    「我懂了,」赵宁也笑,「好主意!」

    提到装备,诸葛盼心里溢满酸妒,刚才第一眼看到这些战甲和坐骑时,他便有一种不妙之感。

    被北漠战线拖着的大乾朝兵马,到最后无一不破败陈旧。

    在大乾皇帝弃都逃跑后,这些兵马断了援补,更是如同丧家之犬。

    常见的便是这支残兵和那支残兵整合成一支新兵马,结果这新的队伍里,战甲都是新新旧旧,颜色不一,制式不一的。哪有半点气势,更何谈军心,别贻笑大方就好。

    但是现在所见,诸葛盼知道,不一样了。

    之前虽也有民间筹粮筹款应援北地,可不过杯水车薪,然而这两年,一批一批送去的物资,甚至比当年大乾朝的军饷都要多!

    当他深入宁安楼,且有机会接触到宁安楼的账册时,诸葛盼翻开相关账目时的第一眼便震惊住。

    赵宁的财产雄厚得可怕,她发国难,发战争财,却也将这些钱财都投回到战争里去。

    她的钱,屈夫人的钱,大乾那些大商户们的钱,一批批的,如不竭之水,源源不断,送

    去西北,难怪这两年不好打了!那看似残缺的土地,怎么都啃不下来!

    而现在,看着这些夏家军,诸葛盼冒出一个忽然令他脊背一抖的念头。

    如果夏家军这样的战甲成批出现普及,那已经不是不好打的问题,而是不好守了……

    不过,阿梨若要先去找宋致易麻烦,倒是有时间让他将此消息送走,早做安排打算。

    夏昭衣和赵宁、屈夫人又聊了很久,她们有着说不完的话。

    诸葛盼一字一句听着,忽然感慨,此少女年少成名,一路顺遂,到现在没有吃过什么大亏,对于他们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因为,她太狂了。

    骄兵必败,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听听她现在说话的语气,不将人放在眼里的狂妄模样,一下要对付宋致易,一下要把陶岚杀了,一下又说最多一年内把北元一族变回无家可归的游牧民族,彻底赶出北地草原。

    越狂的人,缺点越明显,就越好针对。

    狂吧,你就一直狂下去吧。

    我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我也不信,你就一次都输不了!

    大地终于起风,酷热的草地得到一丝清凉喘气。

    夏昭衣跟赵宁屈夫人辞别,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紧随在她身后的,是夏家军的四大老将夏兴明,夏俊男,简军,夏川。

    诸葛盼站在赵宁后面,目光看着他们离开。

    夏家军整军齐发的气势,别说短时间内募集到的兵马想要办到比登天还难,就算是在战场上滚了三年黄土的老兵,恐怕都做不到。

    这气势,一来自于骄傲,来自于多次胜仗的底气,不屈不挠的傲气,临死无惧的勇气。

    二来自于悲,这支兵马,是经过大悲与大痛的,他们有着浓烈翻涌的仇恨和怒意。

    又要开战了,诸葛盼心绪沉重,看着他们远去。

    除了草地上来为夏昭衣送行的人,在另外一边,屠小溪和林双兰,领着成功入伍的猎鹰营女兵们,也在看着夏家军们离去。

    这些女兵都是新兵,一个个高大魁梧,个头壮实,她们身上穿着的仍是自己的衣服,尺寸已经量去了,战甲还得等几日。

    她们岁数不等,大的近四十,最小的,可能才十四。

    但不管岁数几何,她们的脸上此时都有一股说不出的专属于新兵的稚嫩。

    除却这股新鲜和懵懂之外,看到马蹄远去的背影和万马奔腾所扬起的尘埃,她们的目光皆露出羡慕向往和钦佩。

    「我们也可以骑马吗?」一人问屠小溪。

    「我们也会如他们那样威风吗?」另一人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训练?战甲什么时候到呀?」

    林双兰笑道:「会有的!很快!大家都可以骑马,如果马不够分了,我们就上前线,去敌人那里夺马!」

    「对!」一人道,「我听说,北元那边的,他们的牛啊马啊羊啊,都贼好!」

    「是啊,他们的马都是草原上吃出来的,跑出来的,一等一的好!牛肉羊肉也好吃!」

    「走!那我们抢马去!」

    「把他们的牛羊也都抢过来!」

    「对,打胜仗,抢他们的!把他们这些年从我们这儿抢过去的都夺回来!」

    ……

    杜轩送别夏昭衣,带着戴豫康剑和老佟等人回到猎鹰营这边。

    今日便也是他在出门时,特意让屠小溪和林双兰她们将猎鹰营的女兵们带来这里。

    远远听到女兵们的叫嚷,杜轩停下来,背着手笑道:「听听,这气势!女兵和男兵真没多大差

    别!早该有女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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