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白锦离开没多久,很快就回来了。

    她的衣裳所剩无几,所以不需要多整理,她让侄子侄女将两个小箱子抬入进来,放下后便将他们支走。

    待亲眼看到他们离开这座小院后,石白锦才转身回来,耷拉着脑袋到夏昭衣身旁,摊开手心:「阿梨将军,便是这个。」

    一块精致小巧的岫岩玉躺在石白锦修长漂亮的掌心中。

    夏昭衣一愣,拾起玉石。

    石白锦难为情道:「我当初一眼看到它,还当是翡翠,偷到手才发现是岫岩玉,不值几个钱,我便没出手,一直收着,打算等实在缺钱的时候再拿去卖。不过后来,我发现他们来盖汤城帮了盖汤城很多,也让我家的日子好过起来,我就想着还给他,可苦于没机会,因为他看到我就躲,不给我近身。」

    说完,见夏昭衣低眸端详玉身,手指摩挲过玉石表层上的那些浮雕,并没有回答,石白锦怕她生气:「阿梨将军,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偷窃了……」

    「好。」夏昭衣道。

    石白锦一喜:「阿梨将军,你不生我的气。」

    夏昭衣抬眼看她:「石姑娘,你偷得不是我的东西,是梁德昌的。所以这句话,你问我并不妥当,我无权在此事上与你生气,你应当去问梁德昌的。」

    石白锦嘴角轻撇:「我都不太想和他们讲话了。」

    夏昭衣淡笑,将玉石放到她跟前:「寻个机会,亲自去同他说吧。」

    石白锦看向玉石,玉石静静躺在圆桌上,颜色很漂亮,垂挂的丝穗和玉石上的雕刻都很精致,刚偷来那会儿,她每夜睡前都要把玩,不过,很快也玩腻了,但是这上面的图纹很特别,她倒是都记着了。

    「唉!」石白锦轻叹,「算了,做错事就要挨打认罚,我去找他就是。」

    她拾起玉石:「阿梨将军,这些衣服,您随便挑选,选好了,我让那些小家伙们过来抬回去。」

    「好。」夏昭衣道。

    石白锦转身走了。

    夏昭衣看着她捏着玉石的左手,眉心轻轻皱起。

    这块玉石上的雕纹她并不陌生,但又不是具象地见过,很零碎。

    想了想,夏昭衣起身去到书案后,从镇纸下取出几张纸,笔端落墨,一条条丝滑线条在她笔下轻盈钩出,笔走龙蛇。

    詹宁带着药方去库房里抓药,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队士兵,抱着一箱一箱的药草回来。

    见夏昭衣立在书案后头,纸张已铺了整整一桌面,詹宁转头示意身后的士兵们轻手轻脚,将东西放下后就走。

    「二小姐……」詹宁走去。

    望见纸张上面的一幅幅纹络,詹宁思索:「怎么有一些,看着那么眼熟呢。」

    夏昭衣边画边道:「在衡香时,我入了寨水岭中那金家兄弟们的桃林竹苑,一些纹络,是下面的暗道中所见。一些是紫苏染坊的前任主人,张腾飞的棺材板上所绘。」

    詹宁道:「我有印象了,那些棺材板,最后被郭云哲发狂的时候撕碎了。」

    「嗯。」

    「二小姐过目不忘,真厉害,现在都还记得!」

    夏昭衣停下笔:「还有一些,是当初姚臻调查来的,衡香临碧乡的西朱村,那座已荒废的陈家老宅中所见。」

    确切来说,陈家老宅里见到的东西,她之前在千秋殿下都已见过,包括那颗藏在字画后面的墙上暗格里的头颅。

    那套邪术,枯骨生花。

    詹宁点点头:「经二小姐一说,我皆想起来了。」

    「最后一部分,是苏玉梅搜集来得那些纹络。」

    「苏姑娘?」詹宁想了想,

    「是不是当初在徐城街上,因为街道人群拥挤,她身上之物不慎掉落,意外被人瞧见,然后招致了杀身之祸?对,我有印象,就是蛋叔、全九维、翀门辉那帮杂碎。二小姐,是那些吗?」

    「嗯,我和沈冽后来在千雪府中整理过,发现苏玉梅搜集来得那些纹络,恰巧和沈谙那些年动不动寄给沈冽的纹络大致相同。」

    詹宁皱眉,看回满桌图纸:「二小姐,怎么忽然画下这些呢。」

    夏昭衣将笔搁下:「你和史国新有时候看到一些纹络,说觉得眼熟的,还记得吗?就如现在。」

    「嗯。」

    「还记得梁德昌身上的那块玉吗。」

    詹宁一顿,恍然大悟:「那块岫岩玉!」

    「嗯。」

    「对!」詹宁激动道,「我想起来了,对对,是那块岫岩玉!玉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上面的雕刻实在精细,垂挂着的那条缨穗也很漂亮!当时玉上的那些文络,我还特意盯着看了半晌!我说呢,为什么后来总是觉得一些花纹很眼熟。」

    夏昭衣笑了笑,抬手将书案上这些铺开的纸张拿起,一张一张,折叠拼凑。

    詹宁目不转睛地盯着。

    但见她像变魔术一样,将每张纸上挪出一部分,最后完整地拼凑出岫岩玉上那复杂多变,缠缠绕绕的文络。

    詹宁的记忆一下鲜明:「对!就是这个!」

    夏昭衣道:「你还记得那个书生的名字吗?」

    「姓……林?」

    「是孟,」夏昭衣笑道,「他叫,孟思乡。」

    詹宁托起下巴:「现在细想,也是怪啊,他那块玉虽说不值钱,可也能当个几两碎银吧,他怎么会饿成那样,皮包瘦骨,然后被梁德昌捡到呢?」

    「如果是追杀,会不会说得通了?」

    「好像,可以说通。」

    夏昭衣将苏玉梅和沈冽所提到得那部分纹络的纸张拾起,淡淡道:「当初,苏玉梅提到了宁泗的炉烟乡,不知,会不会和那有关。」

    「左右都是在西北,那我们看去看看?」

    夏昭衣一笑:「北蛮未灭,军务繁忙,谁要去。」

    「那,派人去?」

    「若是人手够用,我又岂会让管驰范宇他们彻底退出盖汤城呢。」

    「也是,真是为难,难道要写信回衡香,让王丰年选几个人去,这一来一回,实在跋涉。」

    「不着急,」夏昭衣着手整理好桌上纸张,随后出去检查那些箱子里的药草,笑道,「还是先熬制膏药,捣搓药丸吧,那些绕来绕去神神叨叨的人,都不过闲暇事用来活动脑子,打发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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