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刘万通把陈常山叫到办公室。

    两人刚坐下,外边有人敲门。

    刘万通和陈常山互看眼。

    刘万通问,“猜猜是谁敲门?”

    陈常山道,“薛乡长。”

    刘万通点点头,薛冒最近始终称病不上班,刚才的会他也没来参加,但会议内容他肯定知道了。

    突然出现,必有缘故。

    刘万通轻敲下桌子,“会议中途,张野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王彪已经交代了,策划王集村人闹事的主谋就是薛冒。

    不愧是王金虎身边的军师,薛冒还是有点头脑,差点就成了。

    现在让我们听听他自己怎么说。”

    陈常山也想到了背后支招的人肯定是薛冒,“好。”

    刘万通说声进来。

    薛冒进了屋。

    几日不见,薛冒如同换了个人,脸色蜡黄,身体消瘦,两眼无神,仿佛就是一副空皮囊挂在骨架上。

    真如大病一场。

    刘万通和陈常山不免惊愕,“薛乡长,你怎么变成这样?快过来坐。”

    薛冒应声好,到了桌前,“陈乡长也在。”

    陈常山站起身,“薛乡长,你坐下和刘书记慢慢谈,我先回去了。”

    “陈乡长,你不用走。”薛冒道。

    陈常山一愣。

    刘万通示意陈常山,“坐吧。”

    陈常山重新坐下。

    薛冒没坐。

    刘万通也示意薛冒坐。

    薛冒还是没坐,“刘书记,我是来向组织承认错误的。”

    刘万通沉默片刻,“什么错误?”

    薛冒喉结艰涩滑动两下,“王集村的事,是我一时糊涂,被村民。”

    刘万通打断他的话,“薛乡长,王集村的事,王彪已经在派出所如实交代了。

    王集村村书记也向我如实向我汇报了情况,承认了错误。

    为了个人私利,制造谣言,蛊惑不明真相的村民闹事,意图破坏市县扶持的重点项目,搞坏全乡乃至全县的经济发展。

    这绝不是一句承认错误就可以了结的。

    相关人员必须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咚!

    刘万通重重一拍桌。

    薛冒吓得一哆嗦,扶住桌边,才没有跌倒。

    “刘书记,我一定如实交代我的问题。”

    刘万通点点头,“我和丁书记也把情况讲了,你先去见丁书记,把你的问题如实讲给丁书记。

    另外派出所也会向你了解情况,你也要如实讲述。

    咱们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薛,我真心劝你,不要再心存侥幸,如实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没让张野和丁书记联系你,就是相信你会主动来,既然来了,就要坦诚面对。”

    刘万通拍拍薛冒的手背。

    薛冒浊泪滑落,“谢谢刘书记,我一定按你说的做,坦诚面对,如实交代。”

    刘万通应声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薛冒擦擦眼角,“刘书记,陈乡长也在,以前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向两位道个歉。”

    说完,薛冒就要躬身道歉。

    陈常山忙扶住他,“薛乡长,你不用这样,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工作就难免有磕磕碰碰,过去的过去了,谁也不会计较。”

    薛冒艰涩笑声,“陈乡长这么说,我更悔不当初,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

    最后我只想说一句,我的错我担,组织怎么处分我,我都认。

    只希望刘书记和陈乡长念咱们同事一场的份上,不要将我的错涉及到家人身上。

    这也是我最后的请求。”

    薛冒浊泪又流下。

    陈常山和刘万通互看眼,刘万通道,“薛乡长,你想多了,你也是老同志了,应该明白我们的组织原则,谁的错就是谁的错,不会波及无辜的人。

    我和陈乡长肯定会按组织原则做事。”

    薛冒点点头,“有刘书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们谈,我去见丁书记。”

    刘万通也点点头。

    薛冒转身往门口走。

    看他脚步踉跄,陈常山起身道,“薛乡长,我扶你过去吧。”

    薛冒笑着摆摆手,“不用,我能走。”

    薛冒走了。

    屋门轻轻关上。

    刘万通随即给丁一水和张野各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挂掉,刘万通轻叹声,“薛冒是心病,前几天他肯定度日如年。”

    陈常山道,“他的状态我能理解。”

    刘万通接过话,“因为你被调查时也是度日如年,薛冒和你又不同,你最起码是心里坦荡的。

    他心里有鬼,更煎熬。”

    陈常山应声是。

    两人点上烟,任凭烟雾在屋内随意飘荡,烟抽了一半,刘万通道,“常山,你知道刚才为什么薛冒非让你留下吗?”

    陈常山摇摇头,不知道。

    刘万通挥散面前的烟雾,两人的目光更清晰的碰在一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陈常山刚要回应,刘万通一笑,“不为难你了,还是我来说吧,因为他预感到你会是下一任乡长。

    所以必须向你当面道歉,得到你的原谅,他担心的事才不会发生。

    薛冒是地地道道的花田乡人,全家老少都在花田乡,如果新的乡长不原谅他,一直记他的仇,他心里不踏实。

    人不论善恶,到了最后,家人永远是软肋,刘天如此,王金虎如此,薛冒如此。

    你我也同样。”

    陈常山重重应声对,“这说明我们都还是人。”

    刘万通点点头。

    陈常山道,“刘书记,薛冒的担忧我能理解,可我认为他。”

    刘万通接过话,“你认为他判断错了,新的乡长不会是你。”

    陈常山笑应,“是,论各方面我都不够条件。”

    “条件?”刘万通也一笑,“常山,当初你在招商局,被提为综合办主任之前,你认为你够条件吗?

    和马达下乡后,在接受停职期间,你认为当副乡长你够条件吗?

    肯定也会认为自己不够条件。

    即使勉强够,也未必能轮到你。”

    说完,刘万通又笑笑。

    陈常山一时无言以对,刘万通说得对,特别在那次停职期间,他认为自己能挺过停职就很不错了,根本没想到会咸鱼翻身,当了副乡长。

    现在想起,都感觉当时像在做梦。

    “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刘万通问。

    陈常山不禁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