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三小姐那张与郭氏颇为相似的脸庞,恍若时光倒流,重现了郭氏年轻时的绝美容颜。

    闭目养神之间,郭三小姐就像一株出水芙蓉,清新脱俗,带着不染纤尘的仙气。

    苏婉毓初见之下也不禁心中一动,原来,侯爷的心结在此,这位女子的确非同凡响,将来恐怕会让自家婆婆郭氏有得忙活了。

    转眼望向室内失魂落魄的郭氏,苏婉毓的心沉了下来。

    郭氏孤单的身影,在正房内显得格外寂寥,她的目光投向上方那块巨大的牌匾,上书“德泽乡里”四个行云流水的大字,金光在斜阳下闪烁。

    一旁,一名小丫鬟跪在地上,连声哀求,“夫人,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姨娘自己晕倒的,真的和奴婢无关!”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丫鬟的哭诉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久久不散。

    郭氏缓缓转身,亲自拉起了那颤抖不已的小丫鬟,轻声道:“罢了,此事与你无关,你先下去休息吧。”

    小丫鬟泪痕斑驳,颤抖着起身,低声应答,郭氏随即命翡翠送她回房。

    但那隐藏在眼神深处的冷意,却并不简单。

    这一切细微的互动,都被苏婉毓看在眼里,她低声吩咐司棋:“跟上她,暗暗监视。”

    司棋神色凝重,迅速消失在树影之后。

    随着苏婉毓步入庭院,郭氏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她带着丫鬟们通过另一条走廊离开。

    走到正房,苏婉毓只遇到了一脸严峻的郑成晏,显然,他也遭受了训斥。

    郑老太太借病回避,使得父子间的冲突更加不受控制。

    郑成晏内心的挫败感,因苏婉毓的出现而被唤醒,他对妻子的种种不满与自我矛盾,让心头泛起一阵波澜。

    “你来干什么?!”

    苏婉毓从容步入,视线越过郑成晏,落在那彰显家族荣耀的牌匾之上:“我只是担忧母亲,所以来看看。”

    “不必你操心!”郑成晏怒气未消,挥手呵斥,“做好你的本分,回房绣花去吧!”

    苏婉毓抬眼,平静地望着牌匾,悠悠说道:“夫君,我固然擅长女红,却不仅仅局限于此。”

    郑成晏冷笑一声,满是不屑:“你能有什么作为?商贾之女,既无才华,又无学问,还不如多向滢儿学学读书认字。”

    苏婉毓嘴角泛起一丝浅笑:“谁说我不会识字?”

    出身名门,自幼接受良好教育的她,怎会仅凭一双巧手立足?

    父亲的教诲犹在耳边:“欲通晓世事,必读古籍。女子更应多读书,男子言女子读书无益,却又为何争先恐后研习书卷?”

    正是这样的教导,让她不仅精通诗词歌赋,对于政事亦有自己的见解,但这一切,郑成晏似乎从未真正了解,他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世上。

    特别是此刻,郑成晏心中的挂念仍旧是她的外貌,他讽刺她妄图超脱世俗,自比高洁之莲,却连身边的侍妾柳儿都不如,至少柳儿活得真实。

    郑成晏嘲讽道:“能写几个字,就算识字了?别在这丢人现眼。”

    面对丈夫的轻蔑,苏婉毓淡然应对:“‘誉学堂’所收录的,恐怕不仅仅是会写几个字的人吧。”

    “誉学堂”是京城文人聚集的圣地,宴后必有题诗,佳作被编纂成集,劣作则被摒弃。

    郑成晏有数篇作品入选,姜滢滢以一篇获得才女美誉,而苏婉毓则以三十篇匿名之作,却不为人所知。

    郑成晏闻此,惊讶又疑惑:“什么诗集?!”

    苏婉毓缓缓收回投射在牌匾上的目光,眼眸轻轻掠过身旁的郑成晏,随即,她只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背影.

    “二爷想要的答案,自可自行查证。”

    郑成晏胸膛内的怒火尚未完全平息,被她这番冷淡的态度再度点燃,心中的不悦如潮水般汹涌。

    本无意与她过多纠葛,此刻却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非要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找回自己的尊严。

    他大步流星,迅速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把握住苏婉毓纤细的手腕。

    “今晚,我定会去你院子里探望。”

    苏婉毓的脚步微微一顿,显然,她并未忘记今晚宴会的真正目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二爷,我今日身子不适,恐怕无法好好侍奉于您,您还是移步雅轩院,那里几位姨娘定会殷勤相待。”

    言毕,她用力抽出被握住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郑成晏呆呆地望着半空中空落落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随即,他又一次加快脚步,贴近苏婉毓的背后,再次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今晚,我只想见你一面。”

    苏婉毓侧过脸,目光冷冽地盯着那只紧握自己手臂的手,心中五味杂陈。

    一想到前世的种种恩怨,她便难以忍受与他之间任何形式的接触。

    “今晚,我需为长公主裁制新衣。”苏婉毓再次用力挣脱。

    郑成晏一时语塞,往日里总是苏婉毓默默等待他的到来,而今,她却一再拒绝。

    这让他颜面扫地,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苏婉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为我诞育子女、侍奉左右是你的职责所在!莫要得寸进尺。”

    听着他的话,苏婉毓心中冷笑,这才几日光景,他便迫不及待地展露了真容。

    郑成晏终究太过稚嫩,未能领悟到郭氏家族权谋的精髓。

    她当作未曾听见,继续她的步伐。

    郑成晏还想追赶,却被一旁的云意拦下:“姑爷,长公主的衣物制作耽误不得。”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郑成晏再次嗅到了那股令他不适的松木香气,他警觉中带着一丝寒意,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一种莫名的恐惧悄然滋生。

    当他回过神来,苏婉毓已带着云意消失在前院的尽头。

    郑成晏凝视着她的背影,心中满是挫败与不甘,正欲再次迈步追赶,却被院门处的呼唤打断。

    “二爷!”那是来自院门的呼唤。

    郑成晏停下脚步,侧首望去,只见桃杏匆匆赶来,显然,她刚刚目睹了郑成晏与苏婉毓之间的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