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桃杏之前的行为让苏婉毓没有理由主动伸出援手。

    她之所以介入,更多是因为不愿看到姜滢滢的计谋得逞。

    桃杏却坚持道:“我明白,但我还是要感谢您。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在这个家中,只有您愿意为我说话。”

    “只有您相信,我桃杏不会做出私会外男的苟且之事,只有您懂得,我根本看不上那些肮脏的手段。”

    苏婉毓的脚步微微一顿,心中五味杂陈。

    事实上,在她介入之前,桃杏曾向郭氏求助,却遭到冷遇,就连她的侍女也被无情驱赶。

    郑家上下,无一人愿意倾听她的辩解,甚至恶语相向,指责她品行不端。

    在这座深宅大院里,一旦被贴上“不洁”的标签,便如同瘟疫一般,人人避之不及。

    桃杏的命运,似乎已被所有人提前宣判。

    桃杏再次向苏婉毓磕头,声音中带着决绝:“我知恩图报,当年夫人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便甘愿为她搜集情报。”

    苏婉毓侧目,凝视着桃杏。

    只见她捂着腹部,额头汗水涔涔,边磕头边抽泣:“二少奶奶,夫人给您的‘安胎药’,以后不要再服用了。”

    苏婉毓闻言,心中一震。

    桃杏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再次重重地磕头:“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希望这些话能报答您今日的恩情。”

    这一刻,苏婉毓的心境复杂难明。

    在这座充满算计与冷漠的府邸中,真相与谎言交织,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

    “请……二少奶奶……千万……小心夫人!”

    话语间,那侍女的嗓音颤抖,眼中满是恳求与绝望,用最后一丝力气,将这至关重要的警告传达给眼前的人。

    话音刚落,她猛地咳出一口鲜血,那鲜红在空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弧线,随即她的身体无力地倒下,再无声息。

    云意闻声匆匆而来,身后跟着桃杏的侍女,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那奄奄一息的身躯抬回床上,动作中满是焦急与不忍。

    床榻之上,桃杏的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如纸,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光彩。

    郑成晏的那一脚,不仅仅是肉体上的重创,更是对她忠心耿耿之心的无情践踏。

    五脏六腑的剧痛,远不及心碎来得锥心刺骨。

    姜滢滢的心机之深,手段之狠,竟利用女子最为珍视的名节作为武器,对桃杏进行致命一击,其用心之歹毒,从未想过要给桃杏留下任何生机。

    即便今日,苏婉毓为她澄清了一切污蔑,但那些流言蜚语早已在桃杏的心上刻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

    在郑成晏冷漠的眼中,桃杏已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甚至带来不幸的累赘。

    桃杏躺在病榻上,生命之火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纵使世间医术再高超,能够治愈皮肉之苦,却无法修补那颗被彻底击碎的心灵。

    自那日郑成晏在她房中发现陌生男子的腰带,一切便已注定。

    苏婉毓心中隐隐有了预感,桃杏的命运或许已无法逆转。

    她并非未曾想伸出援手,只是面对这盘根错节的家族纷争,个人之力显得如此渺小,无力回天。

    “二少奶奶……”桃杏的声音虚弱至极。

    苏婉毓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凝视着那张憔悴的面容。

    “你对二少爷,可曾有过真心?”桃杏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沉重。

    苏婉毓沉默片刻,思绪飘回了上一世,那场遵旨而成的婚姻。

    她始终扮演着一个尽职的妻子角色,对郑成晏的才华与容貌虽有欣赏,但是否真正动过心,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面对桃杏的疑问,她心中一片茫然。

    桃杏望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后是一声深深的叹息:“二少爷真是不懂珍惜,家中有如此贤良淑德的二少奶奶不加疼爱,却偏偏迷恋上了那个姜滢滢……相比之下,我出身卑微,姿色平平,多年的付出换不来他半点真情……或许,我本就不属于他的世界……”

    “桃杏。”苏婉毓打断了她,声音中带着坚定,“你错了。”

    桃杏一脸疑惑,不解地问道:“哪里错了?”

    苏婉毓的眼神温柔而深邃,缓缓道:“春风本就无常,红颜易老,又何必去怨恨。男人的变心与背弃,与你自身的价值无关。”

    “在这个世界上,女人的价值,从不应由男人的喜好来定义。”

    “桃杏,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桃杏的目光渐渐变得空洞,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些话,良久,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二少奶奶……谢谢……”

    望着那苦笑,苏婉毓心中五味杂陈,搀扶着司棋,转身默默离开。

    屋外,大雨如注,天空阴沉得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直至次日清晨,雨势才逐渐停歇。

    正当苏婉毓准备开始新的一天,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

    她急忙掀帘而出,只见门外积水成滩,云意与司棋正慌忙收拾散落一地的铜盆碎片。

    “发生了什么事?”苏婉毓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快步走向二人。

    云意与司棋平日行事谨慎,绝少出现差错。

    此时,司棋神色凝重,靠近她低声说道:“小姐,桃姨娘……她……走了。”

    苏婉毓身形一僵,眉头紧锁:“何时的事情?”

    云意急切地回答:“就在昨晚,小姐,您快去看看吧,柳姨娘的遗体还挂在前厅。”

    苏婉毓心下一沉,大步流星地向院外走去:“带我去!”

    “是,小姐。”司棋与云意紧跟其后,引领着她前往前厅。

    数日前,这里还是郑老太太率领女眷,逼迫苏婉毓接受郑成晏纳妾的场所,那时的喧嚣与今日的沉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座由老旧红木构建的庄严肃穆大厅,在雨后的阴霾中更显凄凉。

    刚踏入院门,一股沉重的气氛便迎面扑来。

    苏婉毓缓步走进院中,只见桃杏的侍女孤独地站在门边,依靠着门框,呆呆地望着屋内悬挂的身影。

    她轻手轻脚地步入屋内,空旷的堂屋中央,一块宽大的牌匾之下,桃杏的遗体静静地悬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