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朱由校毕竟是十八九岁的青年,还有些顽劣心性。

    见跪在地下的封礼辛竟敢看着自己,甚至说出放肆的话,他顿时乐了。

    老哥,你虽然长的丑,但想的挺美啊。

    在朕这金銮宝殿上也敢放肆一回?

    这不找死呢吗!

    果然,他还没吭声,台阶下的大汉将军已经怒了,厉声大喊。

    “大胆!封礼辛,皇上面前,安敢胡言乱语!尔再敢说一句,吾等必将你锤杀当场!”

    大汉将军,也就是朱由校的贴身护卫,全部是锦衣卫精锐中精锐。

    其人身穿金色战甲,手持金瓜大锤,身高八尺,突然一怒,真如同护法罗汉一般。

    金銮殿内的文武百官也都哆嗦一下。

    这哥们的金瓜大锤往脑袋上砸下去,还不得当场狗带。

    李辛却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又看向上面的朱由校,静等对方反应。

    “哈哈哈……有意思,倒是有点意思!”

    朱由校却从没见过如此不怕自己,不怕皇权天子之人,朗声笑了。

    “罢了罢了!”

    他冲着几个大汉将军摆摆手,让他们滚回去站着。

    随后说道:“封礼辛!既然你说出来了,朕容你放肆一回!”

    “朕要看看,你究竟使些什么手段。”

    李辛却淡淡笑了,“皇上,草民这手段有些奇特,若是一会惊扰到陛下,或是伤到各位大人,还请皇上……”

    “朕恕你无罪!”

    朱由校越发好奇,甚至坐直身子。

    之前曾听闻封家手段莫测,却从没见过。

    若是真有本事,尽管相貌丑陋,让你修建皇陵又有何妨?

    “平身吧,快些叫朕瞧瞧。”

    随着朱由校抬手,大殿里的一众官员再不敢阻止,甚至主动给李辛让出一片空间,也好奇打量着他。

    唯有魏忠贤白眼一番,暗骂封家真是黔驴技穷,恐怕又是幻术。

    前几日老子差点被那个狗屁神仙索差点吓死,现在又来?

    我倒想看看,你封礼辛能否给小皇帝摘来蟠桃。

    他也尖声开口。

    “封礼辛,还不快使将出来!若敢戏耍陛下,休怪咱家砍了你的脑袋。”

    魏忠贤提前打个预防针,若是让小皇帝看出端倪,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不敢!厂公大人。”

    李辛已站起了身,冲着朱由校和魏忠贤又拱了拱手后,却从怀里掏出一根……

    纯金打造的毛笔。

    那笔一经拿出,在金銮殿里发出熠熠的金光。

    众人越发好奇,不知此人要干什么。

    李辛朗声开口:“陛下,此乃观山神笔,乃是草民封家家传之物。”

    “它可用于堪舆风水、点穴定位,镇恶驱邪,能寻山川之形胜,能凝王道之气运……”

    “封家为大明历任先帝营造皇陵,全赖此笔功效,万万不可缺失……”

    李辛淡淡吹着牛逼,让小皇帝朱由校听的眼睛瞪圆。

    他说话甚至有些结巴起来。

    镇恶驱邪,寻龙分金啊。

    甚至还能凝结王道气运!

    有了此笔,岂不是说我大明江山永固?

    “封……礼辛,世间……竟有如此之神物?”

    李辛一阵点头:“不过这些都是小道,今日草民要为陛下展示它从未展露过的神通。”

    还有神通?

    这话一说,所有人也被李辛拉起好奇。

    李辛却不再多言,而是又从怀里摸出一方砚台和一个墨条。

    他转头看了看,冲着人群中的工部侍郎宋立君笑道。

    “宋大人,既然你不相信草民身份,不如来为草民研墨,亲眼证实一下?”

    “我?”

    人群里的大胖子宋立君顿时懵逼。

    啥玩意?

    让我一个堂堂正三品工部侍郎,给你研墨?

    这他妈和高力士给李白当朝脱靴有什么区别?

    他翻脸就要大怒,耳边却响起朱由校的声音。

    “宋爱卿,还不快去?”

    宋立君再不敢废话,只好骚眉搭脸的走了过去。

    已有太监送来清水,缓缓往砚台内倒了几滴。

    宋立君只好蹲坐下来,费力的拿起地上墨条,放入砚台内一阵研磨。

    只不过他生的极胖,又蹲在地上,好像一头公猪跪地一样,极为不雅。

    百官见状,忍不住发出几声轻笑。

    宋立君听到笑意,一脸恼怒,正要转头看看是何人敢嘲弄自己,却听到封礼辛的声音响起。

    “嚯!宋大人!”

    “所谓研磨之法,讲究重按轻推,远行近折,徐徐图之,不可急也!您这手法,定是哪位书文大家传承而来!”

    宋立君本满心怒意,听了李辛的恭维咧嘴笑了。

    心道废话。

    本官好歹是万历年间的贡士,二甲第一名,连磨个墨也磨不好吗?

    “呵呵,封礼辛!你倒是有点眼力。”

    宋立君不便发怒,干笑一声继续磨起手中墨条。

    等了约摸两三分钟的功夫,但见砚台里已有了墨汁,他懒得再弄,就要扔下墨条起身。

    谁知道,李辛又开口了。

    “宋大人,欧阳询曾云,墨淡则伤神采,绝浓必滞挥毫,肥则为钝,瘦则露骨……”

    李辛露出一脸惊奇样子:“大人,您不会觉得,这样就磨好了吧?”

    额……

    宋立君老脸涨红,顿时再站不起来。

    你他妈一个乡野村夫,懂的倒是不少。

    若是罢手不磨,岂不是惹在场所有人嘲笑。

    “聒噪,本官如何不懂?”

    他只好又拿起墨条,再次研磨起来。

    这一磨又是三五分钟过去,直磨的老宋腰疼腿软,手酸脸麻。

    他浑身大汗,有些颤抖的抬起头。

    “封礼辛,这样……这样可以了吗?”

    谁知李辛竟再次摇头。

    "不可,不可!"

    “宋大人,我家这观山神笔,运笔需五彩六色七墨方可显露神通。”

    “大人您自己看看,这砚台中的墨汁,可有此些颜色?”

    “你……”

    宋立君顿时大怒。

    什么叫五彩六色七墨?

    这是研墨最顶级的手段,一般是书法大家要留下传世之作的必要准备。

    所谓五彩,指的是浓、淡、润、渴、白。

    六色指:黑、阴、湿、干、浅、青。

    七墨指:焦、重、轻、粘、清、寒、宿。

    但无论是五彩六色,还是七墨,形容的都是墨汁的浓淡程度。

    同样是黑,却有一十八中变化。

    或浓于血,或淡于水,或寒如雪,各有风采。

    一般书写又或作画,最多用到一两种眼色。

    如今封礼辛要自己磨出一十八种色彩?

    简直开天大的玩笑!

    宋立君气的就要扔下墨条,就此甩手。

    “宋大人……您也不想因为一个磨墨,让您背上不敬君父之罪吧?”李辛冷笑开口。

    “我……”

    宋立君恨恨咬了咬牙,只好鼓起浑身力气,又一次磨着手中墨条。

    每磨出一种颜色,就将其归拢到砚台角落。

    所幸这砚台很大,完全盛下一十八种墨色是没有任何问题。

    可这时间……

    一分一秒过去,足足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等宋立君磨的彻底崩溃的时候。

    就连小皇帝朱由校,和大殿里的文武官员们也忍不住了。

    姓封的,你特娘用到底搞什么鬼。

    使个神通,也要磨蹭如此半天吗?

    “封礼辛!”

    朱由校拧着眉头,冷声说道:“还没有准备好吗?”

    李辛见火候终于差不多了,抬头朗声笑了。

    “陛下!宋大人已为草民磨好了墨,草民这就使出手段……”

    “呼!”

    宋立君闻言,立刻扔了手中墨条,浑身大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同时恨恨的看向李辛。

    姥姥个腿的,小子!

    等老子缓过气来,还要收拾死你。

    在他来看,若非这一插曲,封礼辛已被推出午门斩首。

    李辛却再懒得搭理这个傻批,捏起观山神笔冲着砚台狠狠一蘸。

    那一十八种颜色全部被搅在一起,尽数吸收入观山神笔之中。

    随后,李辛径直冲着御阶之下,金銮殿上一根大粗圆柱走去。

    一直走到圆柱之前,高高举起手中神笔,往着那圆柱上雕刻的金龙左眼上狠狠一涂。

    朗声笑道:“陛下,各位大人,此乃……”

    “画龙点睛!”

    说完,又往另一只眼睛上涂去,再次大笑。

    “所谓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

    “诸君……”

    “且听龙吟!”

    轰的一声。

    随着李辛话音一落,金銮殿里已掀翻滔天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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