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消息传到边关时,温鹤绵正在与自己的爹娘准备过年。

    她身份的问题很好解决。

    边关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消息流通不易,这边又全是温乘渊信任的将领与手下,与亲近的稍微一说,很快就解决了。

    明面上记了个养女的身份,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她就是原本的世子,也是温乘渊秦宜夫妻俩的亲女儿。

    他们多年没有一起吃过团圆饭,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饭菜当然要准备的丰盛些,不过有厨娘,倒用不着他们亲自动手。

    秦宜看完送来的信,又转头看了温鹤绵会儿,笑问:“要看看吗?”

    温鹤绵顿了一下,顺从本心点头:“看。”

    秦宜将信递给她。

    信是青云写的,上面有字似乎被水模糊了,好在看得清,除了传递温鹤绵“失踪”的消息外,还说了一些京中的事儿。

    比如小皇帝一回到京城,就手段利落的解决了世家大族,比如那些曾经说温鹤绵怎么不好的人,现在全都闭口噤声,有了很大改观。

    秦宜在旁感叹:“不得不说,小皇帝比先帝要厉害多了,就是这方式,着实血腥了些,传出去不太好听。看这样子,他对你也是颇为惦念,不将消息告诉他吗?”

    娘亲并不知自己和谢琅曾发生过什么事,温鹤绵没想着多讲,只是摇头:“不了。”

    “可是寒霜,娘看你,对小皇帝也挺惦记的。”

    秦宜面带笑意,一语道破。

    “喝醉酒了还一声声骂小兔崽子,小皇帝对你做了什么天妒人怨的事?如此念着不忘?连消息也不愿告诉他。”

    边关酒烈,温鹤绵不出意外,上次被自己亲娘给灌醉了,她这个脑袋偏偏不忘事儿,说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闻言顿时有点红了耳尖:“没有。”

    秦宜哼笑两声,看破不说破。

    两相静默了会儿,秦宜忽然问:“想听听我和你爹为何与皇室闹掰吗?”

    温鹤绵不假思索:“因为先帝太混账了?”

    秦宜沉默。

    接着干笑一声:“这就没意思了。”

    女儿聪明在意料之中,否则不好混迹朝堂,就是没那么好忽悠。

    温鹤绵失笑:“娘,你直说吧。”

    秦宜坐在她身边,开口道:“你刚出生那会儿,边关不太平,先帝耽于享乐,宁肯花大笔银钱修筑行宫,都不肯拨与边关,你爹和他当面对峙了一顿,最后好说歹说,才算是拿到了边关兵权,又四处借了粮草,才赶去支援。”

    时隔久远,这些事已经没太多人讨论,况且被臣子逼问到脸上,实属丢脸,先帝肯定要想方设法遮掩过去,以至于大多数人对这段秘闻不甚清晰。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下百姓记住了,扞卫边疆的,保他们平安的人,姓温。

    “温家世代忠骨,同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又有免死金牌在手,势力雄厚,也就是他奈何不得。偏偏不知好歹,还想对我们母女俩下毒手,以为谁乐意待在京城呢?”

    秦宜不同于典型的高门贵女,骨子里就有股洒脱不羁在,能和温乘渊走到一起,上天注定。

    “所以你当时想回去帮那老东西的儿子,我和你爹是千般不情愿。我们捧在掌心里的小霜儿,缘何要留在那污糟地受苦?”

    亲眼见证了秦宜对先帝称呼的变化,温鹤绵这下是知道有多恨得牙痒痒了,要不是忠君刻在骨子里,先帝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他干过的讨人嫌的事,自然不止这几件,更多细说起来就长了。

    总而言之,能活到这种人憎狗嫌的程度,先帝也是个人才。

    温鹤绵看见自己娘亲气愤的神情,感同身受:“确实恼人,不过先帝最后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

    温鹤绵把宁贺褚做的事讲给秦宜听。

    秦宜听后咂舌,笑着拍手:“干得好!只是可惜了宁贺褚,若晚些时日生,碰不上那糟心事,说不定也能成个清臣。”

    温鹤绵但笑不语。

    “哦对,还有一事。”秦宜突然板着张脸,还挺严肃,“霜儿,你去过江淮,可遇到过秦家人?”

    温鹤绵坦诚回答:“他们让人来找过我,我拒了。”

    “那就好,少和他们接触。一家子人面兽心的,当初若不是娘够强势,恐怕连你祖父祖母留给娘的嫁妆都带不走。”

    世家大族,多少有点说不清的事。

    温鹤绵:“我明白了。”

    “还在聊?”

    身后传来温乘渊带笑的声音:“饭菜好了,过来用晚饭,我们好久没聚过了。”

    边关物资匮乏,哪怕近几年已好上不少,依旧强不了太多,饭菜对比温鹤绵在京中吃的,要更简陋些,不过因为有亲人在身边陪伴,感觉不一样。

    温鹤绵这次不敢多喝酒,只能浅浅抿了两口。

    瞧着爹娘脸上露出的笑颜,她唇角也轻轻勾了勾。

    氤氲的饭菜香气中,思绪不由得飘远,温鹤绵想了想京中的人,由衷希望,等伤心劲儿缓过去后,谢琅也能过个好年。

    ……

    谢琅在王府歇了一夜。

    准确来讲,是在书房里歇了一夜。

    还好这边有地龙,生怕给皇帝陛下真的冻坏了,路叔连忙命人去烧了起来,别的不说,至少暖和些。

    实际上他根本没怎么睡。

    一晚上捏着那封信看了又看,把信纸上自己抓出的褶皱一点点抚平,恨不得将每个字都镌刻进心底,愈想愈痛。

    第二日出来,见到满眼红血丝的小陛下,霍平在无奈的同时已经有几分习以为常。

    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陛下情绪才能缓和过来些,一直这么熬着,也不是个法子啊。

    只是心病还得心药医,这病,恐怕难以疗愈了。

    也不知谢琅究竟是想通了什么,他静静看了庭院中的枇杷树许久,忽然吩咐道:“让飞风撤回来。”

    这是放弃寻找的意思了?

    霍平心中讶异,同时伴随着几分难言的滋味。

    “还有。”谢琅拳头捏得很紧,语气却平静,“那个叫慕容跃的,不用审问,放了吧。”

    既然是温鹤绵吩咐做的,再深究,也没有意义了。

    他不想惹她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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