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和皇室的关系虽然一直以来都挺好,但不怎么执着于结亲,温乘渊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受委屈。

    便是违逆圣意又如何?温乘渊敢孤身回京,就不在怕的。

    “霜儿,你首先是爹娘的女儿,其次才是小皇帝的太傅,他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不需要你再顾忌。你认真想想。”

    温鹤绵垂下眼,温乘渊方才所说的几句话都在她心中回旋,不断冲击着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

    扪心自问,她真的对谢琅无意吗?

    从年少之时起,他们就相依相伴,亲密更胜父母亲人,而从某一刻开始,谢琅转变了念想,想要成为她的伴侣。

    甚至离开了三年,他们都默不作声惦记着对方。

    见到那些为自己保留的东西,温鹤绵无疑是感动的,所以迟疑、犹豫。

    这是情爱吗?

    温乘渊已经有了答案,他轻叹了口气:“爹不想做恶人,可皇帝终究是皇帝,日后他变心,还有三宫六院等着他,皇帝选秀纳妃,天经地义,大臣不会因此而谴责帝王。爹只忧心……你会被受伤。”

    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谁愿意将女儿送进后宫那种吃人的虎狼窝?

    他们温家更不需要。

    更别说温鹤绵在朝堂上颇有建树,年纪轻轻便位居太傅,有攘除奸臣、肃清朝堂之功,入了后宫,便是白白磋磨年华。

    “况且,就算爹说的这些,你们都能克服。那你往后是与他做君臣,还是做夫妻?”

    温鹤绵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来到这个世界身份也尊贵,未曾受过太多苦,纵然明白时代对于女性的苛刻,可却没有亲身经历过。

    温乘渊比她看得更深,看得更远,更不愿她受到伤害。

    温乘渊句句说到她心中。

    良久,温鹤绵开口:“爹,你说对了,我对陛下,的确有意。”

    “如若我不愿,皇宫困不住我,他也留不住我。”温鹤绵声音缓缓,却像是认清了什么,陡然变得轻松起来,“我是心甘情愿被他留下来的,或许早在三年前,我就该认清,他是不一样的。”

    如同拨云散雾般,温鹤绵慢慢理顺了自己的心情,就像三年前,她选择离开时,一样的毫不犹豫。

    “他与先帝,不同。”

    温鹤绵当然知道,就这一句,不足以让温乘渊放心,于是接着往下说。

    “女儿亲眼所见,定比旁人评述来得更真,再者他这些年励精图治,克勤克勉,除却名声差些,确实可以称得上一位贤明君主。至于他日后变心……”

    温鹤绵安静一瞬,倏然笑道:“倘若有此,女儿绝对不会留恋。爹娘了解我的性子,难道还不相信吗?”

    温乘渊大笑:“自然是信的!”

    “君臣和夫妻……”

    温鹤绵以前还探讨过这个问题,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她斟酌半晌:“君臣相得也好,举案齐眉也罢,他敢明目张胆暴露自己的意图,肯定就做好准备。对我而言,无甚区别。”

    温乘渊心头有点不是滋味:“夸他的话倒是不少,那小皇帝瞧这就是个白里透黑的,你恐怕被他忽悠了不少次。”

    温鹤绵哑言。

    还真是。

    要不怎么说过来人是过来人呢。

    “爹和娘是管不了你们了。”

    温乘渊顿了下,神情有点唏嘘。

    “但就像当初爹和你说的,只要当下不悔,就不要过于苛责自己。爹娘老了,可尚有余力护你一程,受了委屈,尽管说便是。”

    “嗯嗯。”温鹤绵笑着点头。

    此番事了,温乘渊言尽于此。

    温鹤绵好奇另一个问题:“爹,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传信?”

    王府这边没传信,肯定有人暗中作祟。

    “料是京中某位藩王,藏头藏尾的宵小之辈,怀着挑拨心思。”

    温乘渊只是离京多年,又不是不清局势,纷争见多了,心中有数。

    范围不好锁定,那些个藩王或多或少心中都有小九九,温鹤绵盲猜一个嘉王。

    “正好我也想趁此回来看看,待过了端午再走。”

    温乘渊回来主要是为了传达一个意思——他女儿身后是有靠山的,想要暗地里动手,最好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温家的报复。

    温鹤绵心头咯噔一声,顶着父王似笑非笑的眼神,复杂应下:“好。”

    温乘渊但笑不语:“这几日你也好好留在府中,小半年未见,我们父女俩多叙叙旧。”

    小皇帝狼子野心,温乘渊才不愿让女儿待在宫中。

    看得出是对谢琅十分不满了。

    温鹤绵忍住到口的话,再次点头:“好。”

    希望谢琅能忍得住。

    ……

    淮陵王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

    据说淮陵王先是马不停蹄的进了皇宫,随后又带走了帝师,行径十分简单,不禁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对前些日子的传闻不满……亦或是更深的,对天子不太满。

    早年温家和皇室的秘闻少数人还知道,有人欢喜有人忧,都在放眼看着会不会再起波澜。

    不论外界如何说,王府上下是一片欢喜,尤其是年龄稍微大点的路叔,看到温乘渊回来,激动得险些掉眼泪。

    叫上亲近的人聚了桌,大家高高兴兴吃过晚饭,温乘渊忙着和路叔叙旧,温鹤绵瞧了眼,决定回房看会儿书。

    房间里看似没有谢琅的存在,实则处处都是谢琅的痕迹,温鹤绵看书看到眼睛发酸,揉了揉准备睡觉。

    她是清楚,父王这几日绝对不会放她进宫了。

    刚洗漱完放下帕子,耳畔听到商户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温鹤绵眼睛一眯,觉得暗卫应当不至于把刺客放进来。

    下一刻就只听吱嘎一声,窗户大敞开,来人身形灵活往里一钻,反手不忘带上窗,很顺畅地进了她的屋。

    皇帝陛下可能生平从未如此小心过,他望过来,正正对上温鹤绵错愕的目光。

    盯着那身夜行衣,温鹤绵罕见的头疼加不理解,眼神微妙:“陛下,你觉不觉得你这模样跟来找我偷……”

    发觉不对,温鹤绵紧忙止住话头。

    谢琅却听全乎了,眼底含笑,神色幽幽:“含霜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偷什么?……偷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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