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是这个东西也意识到他们察觉了这件事,在褚亦尘又续了一次香之后,室内的温度突然下降了些许。

    他们三人都穿着吊唁用的黑色西装,坐在火盆前的时候,原本还有些闷热,可现在却觉得有些寒冷。

    就好像恐怖片里的flag一样,即便意识到了这件事——

    “是不是有点冷?”这话也依旧没人敢说出来。

    仿佛只要说出这句话,都打破了人类与未知存在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平衡。

    就好像故事里,看穿了妖怪假面的人总是下一秒就会被吃掉,但如果假装没发现,妖怪反倒会装模作样陪你演一会儿。

    也不知道裴衡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得聊家常的时候,那种东西不会下手,他居然又把话题转了回去,“你和小乐怎么认识的?”

    “……小组作业。”岑郁道。

    “你追的小乐?”裴衡又问。

    岑郁没说话,他觉得自己但凡说一句是裴乐筠追的自己,裴衡都能立即开口“妖怪大人,这里有个负心汉吃了他”。

    而岑郁的沉默在裴衡看来已经代表了某种信号。

    他看着遗照里的裴乐筠,冷笑一声,“那他眼光是挺差。”

    裴衡看着自己这位养子,他平日里工作繁忙与他见面的时间并不算多,但他记忆里裴乐筠是个过于沉默的孩子,所以在得知裴乐筠已经有了交往对象,甚至还想要和这人结婚的时候,裴衡是非常惊讶的。

    但裴衡也没那种一定要联姻的想法,从助理口中得知这件事后,也只是约定了个时间,让裴乐筠带着人过来一起吃顿饭。

    然后他便看见了岑郁。

    黑发的冷漠青年正戴着耳机与另一边说些什么,他在吸烟区……摸着口袋,掏出了香烟之后却好像才发现自己没带打火机,旁边一直盯着他的男人立即凑上去搭话。

    因为打电话的缘故,青年也只是低头,那男人倒是殷勤地一手一手挡着风,一边把手中的打火机凑了上去。

    那一瞬间,裴衡总觉得自己幻视了某电影里的一幕。

    黑发青年只是在香烟点燃之后,才看了一眼男人,“谢了。”

    那男人却好像被青年的这句话鼓励了一样,立即小声说起了什么。

    站在裴衡的角度,他只能看着青年有些不耐烦的侧脸,以及对方眼下的泪痣,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这青年突然嗤笑出声,吐了一口烟在男人脸上——

    “别想了,你包不起。”

    “滚。”

    裴衡这才突然意识到,男人是在小声说什么。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拒绝,男人顿时有点恼羞成怒起来,青年比这男的还要高一些——

    “嗯,没什么。”

    “遇到瞎眼的……”

    “是,没几个钱。”

    他好像还在和耳机那边继续打电话。

    被忽视被嘲笑没钱顿时让这人更加愤怒,眼看着就要冲上去殴打青年,裴衡立即加快了步伐,准备去帮人,就没想到这人被青年直接一脚踹到膝盖,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我说,别不识好歹可以吗?”青年把手上点燃的香烟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按灭,“都说嫌你穷,劝你还是拿你报的数买点刮刮乐,别在这做梦。”

    他说着拍了拍男人肩膀,“大家都看着呢,别闹这么难看。”

    男人目光立即看向了一边的裴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被人全部看见……他顿时也有些觉得没面子,立即灰溜溜跑远了。

    裴衡站在那里没说话,他仔细看了下,就发现那男人其实有点眼熟。

    好像是一个做实业的老板,之前在某个聚会上看过,这人生活作风不怎么样,出手倒是据说还行,再加上长得还算周正,在圈内名声反倒是不错,裴衡虽然不知道他报了多少钱,但大概率也不会太低。

    裴衡猜测青年与其说是嫌弃钱少,不如说是觉得这人羞辱了自己,才会这么说。

    他心底这么想着,就听着青年继续和耳机那边打电话——

    “嗯……是。”

    “但还是有点少。”

    “我梦想还是入赘。”

    裴衡:“……”

    意识到自己真的想太多的裴衡突然有点恼怒。

    他再也不看青年,径直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俩人和裴乐筠一起在裴衡包下的餐厅里见面。

    “爸爸,这是我的男朋友。”裴乐筠一脸幸福的表情,他挽着岑郁的手臂,“岑郁,这是我爸。”

    裴衡看着岑郁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便知道对方是认出自己来了。

    他心底难免冷笑,看着岑郁伸出的手,他并未伸手,“饿了吗,那先吃饭吧。”他说着便来到餐桌前坐下。

    裴乐筠似乎敏锐察觉到了自己的养父并不喜欢他的男朋友,他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眼岑郁,就见岑郁轻拍他的肩膀,“没事。”

    “有点误会。”

    有了裴乐筠从中回旋,虽然不能说宾主尽欢,但裴衡也不至于当面给岑郁难堪,只是在离开之前,他郑重地对裴乐筠说,可以再仔细考虑一下。

    裴乐筠却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

    裴衡越发肯定,岑郁是给裴乐筠下蛊了。

    所以现在,听岑郁说是裴乐筠主动追的他,裴衡是半点不信,在他看来,大概是岑郁用了一些手段,这才让裴乐筠主动追他的。

    岑郁也就是不知道裴衡在想什么,否则他肯定大喊冤枉。

    因为这件事还真的没说谎,至少岑郁从记忆里提取的画面……他们小组合作的时候,他压根就没发现裴乐筠身份有什么特殊的。

    直到小组发表之后,他才听到有人隐约提起,说裴乐筠家里是有矿的。

    那会儿岑郁也没什么想法,全世界有矿的那么多,他总不能一个个全部都入赘一遍吧?!

    直到裴乐筠突然和他表白,说想要和他交往在一起的时候,岑郁还有点没想明白——

    在他看来,裴乐筠和他合作的时候话也不多,俩人如果在图书馆遇见了,也只是点个头而已。

    怎么突然就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