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来之前已经看了遍大江答卷,顾文轩心里也有觉得大江这次考的比他想象得还好,但到底只是他个人看法。

    听到林师伯这一番评论,他拎着的心一下子落在了实处,心想还真不是自己戴了滤镜高看小舅子。

    林师伯这人呢,不像先生。

    先生是,好就好,不好就直言。

    林师伯一般都是——可以、还行、还不错、不错、很不错之类的话语来评价一篇文章。

    能让林师伯道了一声,“很不错”,还附带“已经很有八分火候”,这已经算是非常高的评价。

    大江稳过院试了,有区别的就在于名次,但这个问题,顾文轩就不为难他师伯了。

    院试发案时间和府试不一样,录取的人数不多,但第二场考生人数还有数千人,差不多要十天才贴榜出结果。

    贡院那边,这会儿都还没有批改完毕答卷,别说林师伯,估计主管考都不知今年凭大江这一份答卷能排第几名。

    “好!”

    顾文轩心念之间,边搭把手整理起书案右侧一堆答卷,这些答卷都是他师伯之前批阅过的。

    正当给整理好放在书案右侧前面,就突然听到师伯大喝一声,惊得他差点把整理齐整的答卷给放散架了。

    侧头一看。

    林师伯激动的,低头翻的好像是他的答卷。

    “可惜了。”

    什么意思?

    “你这字啊。”

    汗颜。

    这已经是自己努力苦练过的馆阁体,其它字体更不好意思拿出手了,顾文轩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字和答卷上的字比起来,两者有多大差异?”

    顾文轩明白他是想问自己在贡院里面的时候,字写的有没有比现在默写出来的好一些,“这里有些潦草了。”

    林夫子闻言睨了他一眼,再观答卷上的字体还好是标准馆阁体,多少算得上行云流水,并无不妥之处。

    再不潦草的话,就院试嘛,又不是会试,其实马马虎虎过得去,但夸一两句?

    还是免了。

    “不潦草,你的字也只能算中规中矩,根本配不上你写的文章。

    再有,你要知道字是读书人的脸面。”

    顾文轩连忙老老实实地躬身一礼,表示自己受教了,接下来必会苦练字体,绝不敢有所懈怠。

    林夫子眼含笑意,微微颌首继续低头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暗赞了一声,师弟的这个弟子还真天赋异禀。

    不说经义通顺,细细品读,令人拍案叫绝,就这最后一道策论写的,已经快要赶上师弟当年会试水准。

    放下答卷,林夫子收敛起心神,望着顾文轩,“你这样的卷子,不被取中前五,不正常。

    此次院试,你的文章也是历来写的最好的一次,但能否中榜首?你先看一遍你郑师兄答卷。”

    郑师兄比他写的还好?

    都能说他会被取中前五,又何来的能否中榜首,先看郑师兄答卷一说?

    顾文轩不是很明白他林师伯的意思。

    先双手接过一份答卷,坐到一旁低头翻阅。

    翻完,他也没觉得郑师兄比平时有多大进步啊。

    “看明白了吧?对比一下你们两个人如今的答卷,你一直有进步,他还在原先水准,其他人也会如此。”

    顾文轩闻言可算明白他师伯何意,敢情让他翻阅郑师兄答卷就是想让他明白郑师兄已经不如他也。

    也就是说郑师兄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长江后浪推前浪,案首不代表什么。

    郑师兄这个上一届府案首就被他超过了。

    同理,他这个府案首也会被其他人超过。

    故而,此次要中不了榜首也在常理之中,别灰心?

    “以你的天赋,今后必然要参加三试,实则是否小三元影响不大,但要成为一个被所有人所承认的文人?”

    顾文轩正暗暗吐槽他未必有机会参加三试,顶多下场试一试乡试,就听林师伯话到一半停下。

    “还需做到——”,林师伯点了点案面,“第一、必须精读四书五经,众家讲义,这是通往科考的必备基础。”

    顾文轩赞成点头。

    “第二、君子四艺,琴棋书画必须要至少精通一项,此乃风雅之事,也是衡量君子的一个标准。”

    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

    先生说,琴棋书画,小道也,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此六种技能才是衡量文人的标准。

    待考完院试之后,先要拿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射”和“御”。

    要学习骑马射箭了,起码在参加乡试之前给他练好了。

    不求他和大江文武双全,但该要学的保命技能,绝不能马虎大意,反而是“乐”可以闲暇之余学一学。

    也就是说,琴棋书画反而不是顶顶重要,先取得功名和学会保命技能,再去整文雅之事也不晚。

    与林师伯比起来,先生要现实多了。

    “最后,一手好字。”

    唉,这个黑历史,去不了。

    退出书房。

    少了林师伯在场,外面围聚一堂的师兄弟们可活泼了。

    顾文轩朝守在林府前院厅堂外面的书童小厮们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惊动里面之余,故意重重咳嗽了两声,高声道,“师伯,你请这边走!”

    霎时,里面一静,随即传出椅子凳子移动时发出的声音,把顾文轩乐得哈哈大笑,也把大伙给气坏了。

    “好你个顾六郎!”

    “该罚。”

    “诸位,罚他什么好?”

    大江摊手表示他这回也不能和三姐夫狼狈为女干,呸,是站一个队,谁让三姐夫皮的正不是时候。

    大伙方才就说笑三姐夫之所以进书房待这么久,一准是怕被拉去参加午后文会,故意躲里面不出来了。

    其实读书人还有很多事可干的,比如时常约上几个同窗好友聚一聚,但顾文轩每日时间安排得极为紧凑。

    就是闲着,他也极少出门去参加学子搞的什么文会、清谈、饮宴等聚会,连带着大江的交际圈子也不大。

    归根结底,还是之前想参加科考一次过榜,不然还是一介白身,出去再怎么浪,也结交不了几个得力的好友。

    如果不是他一鸣惊人的接连中了榜首,很多人都快忽略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当然,这也是他想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