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一把年纪了也不怕在大门口让人笑话!顾老太磨牙,凶狠地瞪了眼老伴,踩脚蹬下马车。

    嗨,这死老婆子还给他脸色瞅了,顾老爷子再瞅了瞅马车来的方向,心想老二一家子是没来一个人了。

    瞅啥,还不进去!顾老太快走两步,没好气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还不进屋,要我背你?”

    顾老四哈哈大笑,“爹,我二哥说你太烦人了,六郎原本还要护送我娘回来,二哥都不让他来了。”

    顾三柱吓倒,急忙接过话茬,“没有的事儿,我和老四都说有我兄妹仨,二哥他爷俩犯不着来回跑一趟。

    外头冷,爹你先和我娘进屋,这里头交给我两兄弟了。老妹儿,你陪爹娘进去,我和你小哥立马跟上。”

    哼。

    顾老爷子打了个鼻腔,还来不及说什么,只见老妻绕过他身前,走在他前头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上房东里间。

    顾玉玲多留个心眼,待顾三柱和顾老四俩人拎着提着东西进来,当着顾老爷子的面打开其中一个包袱。

    她要没有料错的话,昨天暖房宴,她娘身上佩戴着的头面首饰,她二嫂起先一准塞进这个包袱给娘带回来。

    要被她猜中,头面首饰这些贵重东西要在三哥和小哥跟前露个面的,免得被爹换成银子贴补大郎还说二哥不孝。

    果不其然。

    除了她娘亲还穿着昨日待客时那一身枣红色绣福寿纹的锦衣,解开的包袱还有一套绛紫色绣着松鹤的衣物。

    拿开最上面的抹额、腰带,还有毛绒绒的风帽和手闷子,就见一大一小的两个锦盒刚刚好夹在衣物中间。

    快速打开锦盒。

    大盒子里面是昨日佩戴的那一整套鎏金首饰头面,小的盒子里面明显是和她娘这会儿头上银簪同一款花样子的银耳环和银镯子。

    顾玉玲笑了。

    “娘,你赚大了。”

    顾老四一怔,闻言反应过来不由咂嘴,“好家伙,我二嫂真舍得,光这两个盒子里头东西百两银子都拿不下。

    还有娘起先穿着的那件斗篷也老值钱了,不怪爹老说娘被二哥一家子收买了,真舍得,二嫂这人,没说的。”

    顾三柱咧嘴乐的,“顶顶孝顺的还是六郎小两口,不然二嫂手头哪来这么多好东西,不过也是二嫂孝顺了。

    换我媳妇儿,燕子给了,孩子娘都会心疼死,起先在二哥家,娘说走就走,二嫂就啥都没说跑屋里收拾东西了。

    还有三丫这个孩子,咱爹手头这个烟斗也老值钱了,大伯二伯老羡慕咱爹命好,谁家孙媳能像咱家个顶个孝顺。”

    顾老四被老妹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他会意笑道,“关键还是二哥会教孩子,二郎和六郎被二哥教得很好。

    自家孩子好才能引进好儿媳,虎妞和三丫就老听二郎和六郎的话了,像今儿,三丫说啥之前就都会先瞅瞅六郎。

    也是六郎有心了,三丫或许是在大户人家见多了养成了大气的性子,可咱六郎是咱们庄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哪个庄户人家孩子不知赚钱有多难,六郎不会不懂三丫的嫁妆其实就是他自个小两口的,不拿出来也没啥不好。

    可这孩子啊,是个实在人,倒有点像三哥,嘴笨心好,话不多,心里热乎着,大郎这样子待他,他都没当一回事。

    不瞒你们,反正也这会儿也没外人,为了那事儿,前些日子瞅着六郎有空闲,我还专门避开二哥找六郎唠了唠。

    这孩子还说,老叔,说实在话,我只要想起我嫡亲的大伯为了自己长子算计我,我心里是有不舒坦的。

    咱都是一家人,啥事不能明着来,要担心我爹为供我读书耽误大郎哥,不是只剩下我退学一个法子。

    把话摊开来了,好好说,我相信我爹那个时候不会为了儿子放弃大侄子,毕竟咱们家不是穷得吃不上饭。

    大郎哥长我几岁,自是以他为主,不可能让他半道上转回村学,我顶多在村里再多读两年,能花多少银子。

    这件事,本来完全可以等我再多读两年以后下场参加县试,到时再考虑家里供不供得起两个读书人也不晚。

    其实那个时候瞅着大伯读了几十年也没读出个啥名堂,我心里已经在琢磨除了读书还有什么头路。

    就是大伯不算计我,我也有可能半道退学,但我主动退学和被算计着退下又是两码事,他们太急了。

    可要说记恨啥的,倒不至于。开头瞅不出来被算计,我再没脑子,不可能过了一年半载还瞅不出眉目。

    我就是感觉很没意思,我爹把他们当成至亲供着,我还没咋样呢,他们就合伙起来在背后捅我一刀子。

    心冷了,和他们热乎不起来了。就这样吧,各走各的路,我不碍他们的眼,他们也别想挡我的道。

    听完六郎说的这些话,我就是再不想帮大郎那臭小子说好听,还是又劝了劝,再不好打断骨头连着筋。

    结果六郎就让我不要再说了,他说,老叔,有些人天性凉薄,捂不热,你付出再多也没用,他们还会嫌少。

    你就是把整个家底送给他,他还会怀疑你藏了不少,还会嫌弃你送的太迟。对于这种人,恕侄儿无能为力。”

    顾老太不知老儿子这番话掺了多少假话,毕竟老儿子从没跟她这个娘提起私底下还有和六郎这个侄子专门唠一唠这回事。

    但她有预感,前面那些话不好说是真是假,但后面说的“有些人捂不热”肯定没掺假了,是六郎那孩子能说出口的话。

    那孩子说的这些人,其实就是把他爷爷算进去了,替他爹抱不平来着了,估计老四也听出来了,才忍到这会儿提起。

    随着顾老四一番话说完,室内一时沉寂。

    顾玉玲瞅了瞅爹娘,再瞅爹张了张嘴又合上,想来不是一时不知说啥好,就是知道说啥都没用,她没忍住叹了口气。

    见老妹光叹气不接过话茬,顾三柱无措的只好转头去瞅着老弟:不是挺会叨叨,你倒接着说啊,快接着把爹给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