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轩回来的很慢,直到小河离开之后,周半夏再从净房出来即将要上炕床,方听见外面有他回来的动静。

    周半夏抱着肚子出了里间,本来就担心自己脱了大氅身上还带寒气的顾文轩一看忙道:“慢点儿、慢点儿!”

    许是自己看自己习惯了,即使挺着个大肚子常常令周半夏行动有所不便,但在顾文轩的眼里更多的是惊心。

    周半夏莞尔一笑,“无妨,我有慢慢走着的,就是转身也不敢过快。是散席了,还和三哥俩人一起唠唠了?”

    “聪明,不愧是我媳妇儿。”顾文轩习惯性的来了个口头禅的同时大手一摆,摒退麦冬,“还有大江。”

    周半夏明白了,也就是说他回来之前四个人又单独待了会儿,“这么说来,大江今晚也住外院了?”

    顾文轩不意外周半夏一猜就中,“确实是散席后你爹娘他们上马车之后,大江和小河都留下来了。

    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大江见着他三哥一下子舍不得走了,应该是想听听他大哥二哥如今怎么样。”

    是的。

    还有叔父婶娘,包括大嫂。

    大江是个很懂感恩的孩子,谁待他好,他都记住心里,怎么可能不惦记有些日子不见的家人。

    “我也看了,那边房间多,东西也齐整,刚好齐府那位三公子在,让大江多和对方聊聊也好事。

    到底是齐府嫡子,尽管不是侯府了,有底蕴在,又自幼在京城长大,论见识,并不输于高府五少几位。

    不是说你大哥他们见识不如人家,是自家兄弟来往和外人交往不一样,你大哥他们三个会护着大江。

    在他们心里,大江是弟弟,他还小,有些龌龊事情,他们多少会避开大江不提,齐府那位三公子不会。

    这就像高府五少几位,他们会和我提起府城哪些人家公子哥如何不堪,但在大江面前就要含蓄多了。”

    周半夏了然点头,“还有一部分原因,主要是他们说什么,你都能接的上,而大江脸皮薄,听着都脸红了。”

    “好吧,我就当你夸我脸皮厚了。”

    “哈哈……”

    “先坐着,慢慢来,慢点坐上去。”

    前面就是炕床,麦冬也早已铺好床。

    周半夏闻言便顺着顾文轩搀扶着的力道走到近处,入座炕沿之后才开口,“可知董大夫还是宋大夫的姨父?”

    “听说了,我回来进前面大厅的时候就听大哥引见了,人太多,详细的还不知,倒是看他们俩人感情不错。”

    “是奇怪宋大夫怎么上林家当上门女婿?”周半夏拍了拍意图检查她两腿状况的顾文轩肩膀,“不用看,好着了。”

    顾文轩佯装自己反应慢,行动却是极快地掀起周半夏的中裤裤脚,“是有一点好奇,但不奇怪。

    姨父毕竟不是伯父,一个姓董,一个姓宋,还不是同一个师门,再说董大夫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

    何况当姨母的不在了,感情再好,两家住远了,又是一个原因……周半夏的思路一下子被顾文轩拐偏了。

    “确实如此,我听大嫂说董大夫两口子刚来的时候,他儿子还来过两趟,想他们回去,他们就是不走。

    也就大哥他师娘后来没了,董大夫回去一趟再回来,就是正式收大哥为徒以后,他儿子来了都让他儿子不要再来。

    这里头应该不单不是个爱管事的脾气,还有其它什么家族家庭内部纠纷,不然当初他们两口子应该不至于大老远跑这儿来定居。”

    顾文轩闻言忍俊不禁抬头,“合着我媳妇儿还是女诸葛!董大夫这人,性情有些古怪,一般人伺候不了。

    当时和大哥一样动心思想拜他为师的,咱们村里就有不少,他就很会折腾人,老拿根长针出来要扎人。

    其实大哥刚开始想拜董大夫为师就是听说采草药赚钱,就是被扎针了,把他扎恼了,又发现扎了舒坦多了。

    大哥这才真正动心思跟董大夫学医,加上大哥记性好,被扎哪个位置都能记住,董大夫才动心收他为徒。

    不过董大夫这人虽然性情古怪,等收大哥为徒,他却真的待大哥很好,很为大哥考虑,也喜欢给大哥出气。

    好比说咱们家那两位老爷子老太太,自从董大夫收了大哥为徒以后,他们就不敢轻易头疼身子骨不舒坦了。

    用咱爹的话来说,自打董大夫这个半神仙来咱们村,村子里老人身子骨都健壮了,小孩儿也不肚子疼了!”

    “哈哈……”有这么一个动不动扎针,还会当场来个直言不讳的董大夫在,他们二老哪敢再装病。

    这就乐了?

    “有一回老爷子躺在炕上起不来,说头疼又胸闷透不过气,他就被董大夫三根银针扎得从炕上跳起来。”

    “银针还在身上?”

    “就一根。”

    “后来呢?”

    “冲出去上茅房了。”

    “被扎的拉肚子,还是故意跑了?”

    这话题,是怎么越撤越远的?顾文轩忍笑抬头瞥了周半夏一眼,手上不停地给她拉好裤脚,“后者。”

    后者?

    故意跑了。

    也是,是头疼又不是肚子疼,哪能是因被扎的拉肚子了。周半夏缓缓点头,“这事儿,大嫂倒不曾和我提起。”

    “那会儿她都还没进门,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不然他们老俩口怎么能拿捏住爹,还很不乐意大哥学医。

    比起老爷子,老太太更猛。四婶还没进门的时候,老太太还常常以月子没做好,被儿媳气倒了赖在炕上。

    也就四婶进门,之后又是大郎媳妇进门,多少要些脸面了,不好装病,于是更死要钱了,只是老叔早看透了。

    老婶刚进门那会儿还很单纯,压根不知他们两个老的不可能不想她贴补家里,用到银子的时候还让老婶旁听。

    你想想,谁家新媳妇被公公婆婆如此看重,是不是很激动,很荣幸?第一次旁听,老婶就差点要出血了。

    在老婶开口问最后还缺多少银两的时候,可把老叔吓坏了,当场就打断,问老爷子家里银子用哪儿去了。

    他知道老太太偏心他,好哄得很,当时就一个劲儿的逮住老爷子不放,非要老爷子盘一下家里一年开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