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睡梦中被摇醒。睁开眼,借着夜灯微弱的光,看清是张燕琳。我想起了上半夜的发生的事,微微一笑,手环住了她的腰。张燕琳挣开,急切地在我耳边说:“姐姐姐夫马上要起来了,你快点回房睡去。”

    我坐起来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半。想起韩振邦和张家姐妹都是五点起床为开门做准备的,对她道:“每天这么早,你也挺辛苦的。”

    张燕琳“嘘”了一声,爬起来,将我的衣服拢到一起,塞入我怀里,拉着我就往门口走。到了门口,我又纠缠了她一会儿,悄悄出了门,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回味了一会儿上半夜的旖旎风光,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当闹钟响起时我再度醒来,起床急匆匆刷牙洗脸后到楼下吃早饭。咖啡馆里咖啡及刚出炉面包的香味儿让人心情愉悦,我跟忙碌着的张家姐妹打了招呼后找了个位子坐下。现在是七点二十,店里顾客还不是很多,但都看起来眼熟,估计是熟客。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张燕琳,她正在制作咖啡,背影非常耐看。很快她将做好的咖啡放入托盘,又将张红琳做的三明治用纸包好也加入托盘,然后端起托盘向我这边走来。迎着我的笑脸,她低垂着眼帘,将咖啡杯和三明治放到我桌上。我轻声道:“今天放学后我要去观里准备五一的摊位,会晚点回来,你房间门别锁。”张燕琳象没听到一样,转身离开了。

    在学校,浑浑噩噩犯困瞌睡,一节节课就这样过去。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大课,整个阶梯教室嗡嗡声不断,毕竟马上就要五一了,这次是放五天,同学们都在交流节假日的计划。随着下课铃响起,我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起身就往外走。这时,朝门口涌动的人流忽然不动了,然后纷纷向两边让开。一抬眼,看见泮妮娜走了过来。她不紧不慢地走到我面前,站在我那级台阶下面,眼睛看着我胸口,木然道:“钱循义,我都知道了。”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第一反应是她知道了我和张燕琳昨晚的事。等等,不对,老兄,冷静,不要自乱阵脚。昨晚的事张燕琳是咬着枕巾做完的,只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哼声,连韩振邦夫妻俩都没听到,难不成泮家还在那房间里装了摄像头?先装傻,把话套出来。

    “我一点都不知道你知道了什么,不如你来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我一脸无辜状。

    泮妮娜扫视了一下周围,转身道:“跟我来。”走了出去。我微笑着边对周围同学挥手边跟着走了出去,留下了一片窃窃私语声。

    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泮妮娜转身对着我:“钱循义,你跟踪我爸打了他的手下,还装神弄鬼吓唬我妈,我都知道了。”

    就这?我心里差点笑出声来,看来是我多虑了。眼光扫到不远处几个人影一闪,依稀是泮妮娜的父母及手下。来者不善,估计是泮妮娜的父母做通了她的工作,这次来是来摊牌分手的。

    我一脸冤枉的样子:“妮娜,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我不听我不听。钱循义,我来就是告诉你,你这么对我爸妈,我们俩不可能了,分手吧。”

    “万事都有因果,其实你也知道事实不是象你父母说的那样。”

    “钱循义,你怎么就不明白,你听好了:我要的你都给不了,爱情能维持多久?你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终究会有各种矛盾的。”泮妮娜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啪啪啪”我拍着手:“妮娜,这如果是你真心话,恭喜你,你成熟了。王子与牧鹅少女,公主与士兵,不同阶层的爱情只存在于童话中。被你甩了,我很难过,再见。”说完我一脸不屑状,快步离开。

    “哎,你听懂了吗?仔细想想我的话,别意气用事,别去为难我爸妈。”泮妮娜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长出一口气:也好,就此结束,否则有点对不起张燕琳了。不过,到底是抓住残忍还是放开残忍呢?好在泮妮娜是主动要求分手的,过一阵她就会忘记我了。

    走在校园里,我心情极为郁闷,脑子里飘过一首歌的旋律,按着这旋律我大声唱道:“

    东边不亮西边亮呀

    晒尽残阳我晒忧伤

    。。。。。。

    哎。。。。。。呀呀呀”

    吼完之后,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嗯,很有二手玫瑰乐队龙姨的范儿。往事随风吧,我掏出手机将泮妮娜的各种联系方式统统拉黑删除。

    出了校门,看到韩振邦的面包车。上车,看着后车箱那堆成小山的4.5升的纯净水,我出离愤怒了:“死胖子你是想今晚靠我们两个人把这么多水扛上山?”

    “哥,你先别急,你看,现在才下午三点,我们三点半就能到山下。我叫了几个师兄弟帮忙,很快就能结束。”

    “那就好。”听到有人帮忙,我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山脚下,看到两个道士和三个居士拿着扁担早早等在那里了。车停下后,四十来桶水分成了五个担子,那五人行了礼就挑走了。我跟韩振邦也跟上去,山门前的摊位总得自己亲自去支起来。一切都折腾完,到观里的饭堂后厨随便吃了点东西,已经晚上九点了,下山,回家。

    洗漱完毕,各自回房。等一切都安静下来,我轻轻开了门,走到张燕琳房门前,轻轻推门,发现门关上了。转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在里面锁住。无奈回房,拨打张燕琳电话,电话处于关机状态。今天似乎很不顺啊,泮妮娜跟我分手,张燕琳把我关在门外。睡意全无,我干脆将房间灯打开,摇起三清铃,将晚课要念的经全部念了一遍。

    五一第一天。早五点,我带着张燕琳到了青云观门口,开启了五一小长假青云观咖啡摊创收模式。此时游客并不多,上来的多是香客信众。趁着忙碌前的最后一点空闲时间,我靠在椅子上休息,眼睛看着做准备工作的张燕琳,她干净利落的动作和妙曼的身姿在晨光中如同一幅活的剪影画。心里不禁感慨:年轻真好。随即想起,自己也就二十出头而已,怎么会有这种暮气沉沉的想法呢?

    张燕琳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轻轻喊了声:“钱大哥。”

    我懒懒起身:“什么事啊?”随即看到母亲站在摊位前望着我。

    “平儿,我估计五一你还会来,果然让我等到了。”母亲声音里带着些疲惫。

    我犹豫了一下:“戚女士,我这马上要开工会很忙的,长话短说吧。”

    “短不了,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母亲的眼神很坚决。

    我考虑了一下,摇摇头:“我走开她一个人来不及做,会损失很多收入。”

    “钱大哥没事的,我一个人也能行。”张燕琳在一边怯怯地插话。

    老妈一笑:“今天的咖啡我全要了,好不好?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三百杯,优惠价二十五一杯。”我面无表情亮出收款码。

    母亲拿出手机刷了一下,点了几下,悦耳的叮当声响了起来,支付宝到账了。我看了看数字没错,笑道:“这三百杯您是在这里喝?”

    “不了,现在你能有时间了吗?”母亲很冷静,这让我有些不安,不过既然付了钱,那我就得付出时间了。

    “去哪里谈?您带路。”回头对张燕琳道:“别偷懒,继续卖咖啡。”

    母亲向观里走去,我在后面跟着。一直走到生活区,母亲头也没抬,直接向里走。我在后面:“哎,里面不能随便进的。”母亲脚步没停,我开始犹豫起来,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一直走到一间净室门口,门开了,卫浩清从里面出来,对母亲行礼,随后站在门边。

    “进来吧,在这里比较安静。”母亲说完,走了进去。

    我很不安,抬头看了看卫浩清,他低头俯视着我,微微躬身。我望了望室内,百叶窗半开半闭,有些暗,母亲已经在一个蒲团上坐下了。万事小心,我闭上眼,想感受一下室内情况,被卫浩清一把推了进去,把门关上了。我观察四周,室内很简洁,一个小几,两个蒲团,一个燃着香的小香炉,再无他物。仔细嗅了嗅,香也是很普通的香。我是不是太多疑了?

    深吸一口气,走到蒲团边,盘膝坐下,我说道:“那个。。。”一时犹豫该怎么称呼。

    “整整七年呢,平儿。”母亲望着我说。

    “我记得,不用你提醒。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那天你问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来找你,而我总想搪塞过去,结果被你一眼看穿了。”母亲在蒲团上转过来,正对着我说道。

    我没吱声,心想这次又要说什么理由呢?

    “其实,老顾根本没派人去找你,他只是骗我说去找你了,没找到。”

    “噢?爸爸改成老顾了?这是为什么捏?”虽然我用了东北腔来表达我的戏谑,但是我真的竖起了耳朵。

    “因为,如果你回来了,那个孩子,我就不会要了,当初跟你说好的,不是吗?而老顾,很想要这个自己的孩子。”

    我一激灵,忙道:“老妈,你是说,我不是老顾跟你生的?”

    “你亲生父亲在我怀你的时候,跟老顾一起出任务,没回来。”母亲叹了口气,继续道“他跟老顾,还有我,是警校里的好朋友,他也知道老顾对我有感情,临走时要求老顾好好照顾我。。。。。。跟你。”

    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故事,再回想从小以来那姓顾的------顾志军对我的一副爱理不理的冷脸,不肯早回家永远在加班的理由,原来如此。“啊哈,这我就懂了。抚养着往日情敌的孩子,心里却一直忿忿不平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好容易有了个机会能甩掉那个拖油瓶。。。。。。”

    “平儿!”母亲厉声打断了我的话。

    见母亲似乎还在维护那个人,我故意拖长了音说道:“嘿,我忽然明白了,那木家五兄弟,不会是姓顾的买通了来弄死我的吧?”

    “平儿,你别胡闹。当初我不想要那个孩子,老顾觉得如果说你失踪了,我就会生下来,然后他再去找到你,就能皆大欢喜。”

    “知道了,然后你就信了,把孩子生下来了,随后找不找得到我都无所谓了。”

    母亲擦了擦眼泪:“这些是清明那天算命后,我质问老顾,他才坦白的。可是当时我是真的信了,为此大病一场,差点流产。知道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的,可这是事实。妈妈后来真的去了那边,雇人在山里找了,只找到翠翠的。。。。。。尸骨。”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翠翠的尸体?你肯定是她的?”

    “肯定!因为手臂上套着你做的那个镯子。不过,平儿,你听了别着急,她不是全尸,头没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