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别看面相凶恶,对我真是不错。让我干最简单的绑扎活儿,就是将网状钢筋的交叉点用扎丝以十字花扣扎紧。我一开始还有点生疏,很快就上手了。只要手巧一点动作敏捷一点,就能加快速度。老王是绑扎大活的熟练工,同时还是绑扎工的小头头,在同伴里挺有威信。见我上手很快,绑扎质量和速度也可圈可点,不禁笑逐颜开:“老子看人就是准啊,哥几个看看,群义老弟才干了一个多小时,比几个干了半年的要强好多。”

    大冷天的,绑扎钢筋蹲着干,又冷又累,不过为了打听消息,必须干。我笑着道:“王哥,这几个都是老乡吧?介绍一哈?”

    于是老王边干边给我介绍,介绍了七八个,也没有木老二。我装着忽然想起的样子:“王哥,你不是说有个绥川来的大块头嘛?我怎么没看到有块头大的呢?”

    老王似乎有一肚子火:“那个龟孙!块头大是大,不合群。也不知道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啷个,问他话要么不答,要么前言不搭后语。上次老子看不顺眼骂了他几句,狗日滴要跟老子动手。老子让表弟打发他去干粗活了。”

    “哦哟,小子敢跟王哥动手,王哥,肯定打了他个满地找牙吧?”我吹捧着。

    老王沉默了一会儿,道:“搞不过他。”

    “啥子?王哥,单挑搞不过,叫兄弟伙一起上啊。”

    “糙,上次老子,加上三个兄弟,都搞不过他。这龟孙肯定是练过滴。老弟,听哥劝,不要跟那个木头走得太近,工地上好多人都被他打过。要不是他力气大干活一个顶三四个,我表弟早就开掉他了。”

    “那个人长啥子样子嘛,王哥你指给我看,我以后离他远点。”肯定是木老二,他一身怪力,加上家传武学,寻常壮汉打不过他。

    不一会儿,送钢筋的人来了。老王咳嗽了一声,努了努嘴。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黑大个,扛着一大捆钢筋,走到场地边,将钢筋往地上一抛,转身便走。

    木白歌!我的心跳猛然加速。果然是他!太好了,找得我好苦!我假装不经意道:“王哥,这黑厮虽然块头大点,咱找几个人晚上打他闷棍不就得了?”

    老王摇摇头:“老弟,知道你想为老哥出气。可这个龟孙,硬滴很。旁边工地有几个瓜娃子有天晚上埋伏了阴他,钢管,锹把,一起上,最后全部被他打趴下。”

    我吐了吐舌头:“这么牛。”

    “这家伙还不合群,也不住工地,不知道晚上跑到哪里去睡。算了,不说了,干活干活。”说着老王过去拖了根钢筋继续工作。

    半天下来,到了收工时候,老王带着我去老邢那里领钱。因为我干得不错,拿了一百二十元。我拉住老王:“王哥,今晚,我请。”

    “老弟,你搞么子,哥哥还能真要你请客不成?都是兄弟,我请。”

    “王哥,说好的我请,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你真要请,以后再说,今晚这酒你要是不喝,我明天不来干了。”

    “好好好,今晚我喝,走走走。”

    我抽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学校同学老师聚餐,晚上不回来吃饭。又给泮妮娜也打了电话。

    接下来,拉着老王去小饭店喝酒吃饭,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看着地上十来只空酒瓶,不由得佩服老王有一个巨大的胃和一个结实的膀胱。

    回到家已近九点,进了客厅,看到泮妮娜正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妮娜,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啊?”

    “今天你的课还没上呢!”

    我大惊:“这么晚了还要上课啊?”

    “你本来就学得不好,如果再缺课,就真的考不出来了。你不想我一个人去米兰吧?那边有很多帅帅的外国人哦。”

    我打了个酒嗝,道:“学,必须学!”

    说完我去楼上,跟母亲打了招呼。然后告诉母亲,系里要组织大家野外实习,所以接下来两周我必须早出晚归。母亲嘱咐了几句,我一一答应,然后下楼,把这个瞎话跟泮妮娜也说了一遍。

    接下来的意大利语课我借着酒劲儿毛手毛脚,整堂课几乎是在泮妮娜的软语相求和严词警告中度过。

    第二天,我早早到了工地。跟着老王一天干下来,到了收工时候,我拿了二百五十元。然后我假装接了个电话,搔着头有点害羞地对老王道:“王哥,有朋友要约我,下回再一起吃饭哈。”

    老王一脸暧昧笑容:“是个妹妹吧?”

    “送快递时候认识的一个姐姐,结婚了,但是人很漂亮。”

    “你个瓜娃子...算咯,年轻人嘛。你娃脑瓜子机灵些,不要被捉奸在床哈。”

    “晓得了晓得了。”说着我一路小跑走了。

    出了工地,我找了个隐蔽的地点,盯着工地大门。一般做粗活的工人都会收工晚一些,所以我只要等着木老二出来跟踪他就知道他晚上睡哪里了。

    大约一小时后,木老二摇摇晃晃出来了。他先是走到工地大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上,买了一份盒饭,然后顺着路走了下去。我在后面二十米处跟着,毕竟木老二这块头,不容易跟丢。右拐左拐,十余分钟后,离开了热闹的区域,路上人越来越少。忽然,我发觉木老二的身形微微停顿了一下。不好,他发觉有些不对了,我立刻闪身进入一个门洞。木老二是习武之人,又在山中打猎多年,感知力异于常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他发现,所以今天的跟踪就到此为止吧。我在门洞里等了二十分钟,确认木老二已经离开后,才出来,回家。

    接下来两天,每晚都跟老王及几个关系不错的老乡一起吃饭喝酒。

    第五天晚上,我又借口约会“漂亮姐姐”,推脱了晚饭。早早跑到上次结束跟踪的地方,找了个隐蔽处,等待木老二。这一次,跟了两条街,未等木老二有所察觉,便结束了跟踪。

    第六天第七天,跟老王及兄弟们一起吃饭,还去了家廉价卡拉OK唱了次歌。

    第八天,又跟了木老二两条街,终于看到他拐进了一座烂尾楼。这座烂尾楼看外表原本是要建成一座商务办公楼,但不知为何在结构基本完工时停了下来。我在这一烂尾楼附近的建筑上找到了最适合监控的几处地点。

    第九天第十天,跟老王及兄弟们一起吃饭,还看了场电影。

    第十一天,我来到上次找好的一处监控点,拿出准备好的望远镜,等待木老二。在等待期间,我仔细观察这栋烂尾楼。这栋建筑是一个四方柱体,有三十层,四面都有出入口。基本构造是一个回字形,每层回字形内侧是一圈走廊,走廊和回字形外圈之间就是办公室。办公室最外面就是玻璃窗,所以只要木老二上楼后点灯,我就能确认他住在几楼哪间办公室。木老二很快出现了,进了烂尾楼,然后,一片漆黑。我等了一小时,没见任何亮光,看来如果不是木老二从来不点灯,就是他所在的办公室是在另外三面。我急忙跑到下一个监控点,拿出望远镜看了半天,还是没发现一丝亮光。我继续到另一个监控点,运气来了,我的眼角扫到一丝微光。我连忙拿起望远镜,对着那丝微光所在的方向搜索,终于,在一处办公室,看到那点亮光,是放在桌上的一个昏暗光源。在暗淡光线的映衬下,一个模糊的黑影,坐在地上。我数了数楼层,二十二楼。最后,我到第四个监控点,再次检查确认,没有其他的灯光了。

    第十二天,我准时到工地,继续扎钢筋。等看到木老二的身影出现在楼下后,我站起来,跟老王打了个招呼,去了厕所。回来后,干了不到半小时,我又去了厕所。当我第三次提出去厕所时,老王关切道:“今天啷个回事?拉肚子?”

    我点点头:“昨晚上睡觉被子掉地上了。冇得事,拉完了就好了。”

    老王仔细看了看我,道:“你娃儿脸色有点不对。别干了,去药店买点拉肚子药,回去休息一天。赚钱是次要滴,身体第一。”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慢慢地走下了楼。出了工地,等到转过街角,我扫了辆共享单车,骑到那幢烂尾楼附近,锁好车,戴上口罩和手套,进了大门。

    楼下大厅面积很大,光线从大楼玻璃顶投下来,加上前后两个开阔的门,采光还算不错。但楼顶肯定有破损,所以大厅内多处积水,一片狼藉。电梯是没有的,我在一阵搜寻后,找到了安全楼梯所在。安全楼梯有两处,一处被砖墙封死,另一处楼梯在一扇防火门后,我推了一下,门后面似乎有什么顶住了,只开了一条缝,我探头观望,里面有一根钢管顶着。我伸手进去将钢管拿开,开门进去。

    这楼梯是消防通道,没有任何采光,一片黑暗。我打开手机灯,照着楼梯和四周,地上满是垃圾,墙面涂料起皮剥落,有股霉味。我刚要踏上楼梯,发现从栏杆到墙角有一道很细的丝线斜着横在楼梯口。我收回脚,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是用那种透明尼龙扎带抽撕下来的极细的一缕,很容易会误以为是蜘蛛丝。看不出,这木老二表面上傻楞楞的,心思还挺细。

    随着我一层层小心搜索,发现了三处这样的小机关。小心跨过之后,在二十楼的三级台阶上,我又发现了几张报纸,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这几张纸几乎占满了这三级台阶,下面布满小石砾。这大概又是某种小技俩吧,是想让进入者留下脚印,还是让石砾刺破纸面?我跨了过去。

    到了二十二楼,我仔细看了看消防门,这次上面倒没有动什么手脚。我刚想拉开门,地上一小块白石灰引起了我的警惕。门一开,必然会碰到这块石灰,随着石灰的移动,地面就会划出一道印子。好险!我捡起石灰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