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不到潇洒离去,只得又回转身。将张燕琳推进房间,掩上门,擦去她的眼泪,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次回来,我送你一个戒指,黄豆那么大的蓝宝石,白金托,好不好?”

    张燕琳拼命摇头,也不说话。

    “哎呀,你看你,鼻子太敏感了。你说道长们出去做法驱鬼降妖,哪有不危险的?但是,真正被害的你听说过吗?知道为什么吗?天地正气,三清护佑啊。”

    张燕琳似乎有些相信了,但一只手还是紧紧抓着我的衣襟不松。

    我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啦,我可以保证没事。我几个师兄,还有卫浩清都在那边,你还担心什么呀?”说着我掰开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还真怕弄伤了她。

    “乖乖的,等我回来。”拉开了她的手,我给大师兄和卫浩清打电话,还是打不通,只得发了警告信息,这才拉开门,快步离开。

    ...。

    一出门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虽说宾馆外面比房间里亮,但也不至于让我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吧?看着净源钻进一辆网约车副驾驶座,我也跟着坐进后座。

    只听净源道:“师傅,你到达目的地比导航上说的时间每快十分钟,我多付一百元。”

    “好。”那司机师傅一看就是人狠话不多的,我刚关上车门,车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我只感觉天旋地转,胃里还翻江倒海。净源递了一个塑料袋给我,我也没接,真要吐出来,就太丢人了。今天怎么了,难道我生病了?

    好在车开的颇快,三个多小时后,我跟净源已经站在四明山下一处破旧的汽车站牌下。净源看看四下无人,焚了三支香念了好半天咒,随后在双腿各栓了一张甲马,转头看看我。我向他伸出手去,掌心向上。

    净源一脸愕然:“你这是要钱?”

    “甲马啊,你不会以为我会玩这玩意儿吧?”

    “你们正一高人进山都是怎么进的?”

    “老神仙们可以用法术飞的或者缩地走的,没那本事的要么靠人抬,要么自己走。”

    “贵派不行啊。”净源一脸鄙夷。

    “拜托,这甲马陆行术,就是旁门左技。要定好起点终点,中间就停不下来了对不对?哪怕半路脑袋被砍掉了,两条腿依然会跑到目的地吧?”

    净源撇了我一眼:“那又怎样?”

    我望着包在他腿上的两团黑气:“其实一样法术是不是邪术,关键看它对施术人是不是有伤害。这甲马术,就是定好起点终点,请鬼扛着你跑,跑起来就一直在耗施术人的阳寿吧?”

    净源不耐烦地拿出两张甲马:“你要不要?要就别废话。”

    我凑上前去:“有劳了。”

    净源站在原地再次焚香念咒,为我缚上甲马,随后道:“注意控制左右,闪避障碍物,停不下来的。”说毕喝了声“喔吁!”

    我的两条腿随即控制不住猛然动了起来,就好象有人抱着我的腿往前冲,迎面一丛矮树向我脸上扑来,我急忙用手臂护住脸,稀里哗啦闯了过去。

    “控制左右,遇到大石头或者树绕过去,小的跳过去。转弯一条腿往反方向蹬。”净源跑到我身边大喊,随即跑到前头领路。

    等习惯后,发现这甲马术其实也没多快,在平地估计也就25公里的时速吧,好在跑山地不会因为地形而减速,只是要当心前方的各种障碍。前方一面山崖,净源不闪不避,跳起,身体平行于地面,踩着崖壁向上疾行。这不科学啊,想着我也学他一跃而起,踩着崖壁向上奔去。阴冷从脚底传来,我强忍着,才压下掏出驱鬼符的念头。

    跑了一个多小时,前方的净源猛然停住了,我脚下也突然一定,措不及防一跤摔倒在地。净源解下我俩的甲马,点火化去。我爬起身,懒得跟他计较。毕竟这一路,耗了他一些阳寿,他有情绪也正常。前方不远处,一座山峰很突兀地耸立着。我打开手机,发现没信号了。好在下载了离线地图,从地图上确认了那就是二垒峰。

    净源道:“四长老他们就在这山上,我们从山后摸过去,能不惊动他们最好。万一被发现了,你就说自己是虚空上师那队逃出来的外门弟子。反正虚空上师的小队已经覆灭了,一时半会没人能拆穿你。”随即交代了些罗教常用的暗语和手势。

    现在我还是最担心自己,全身无力,就连捏个拳头都使不上劲。这症状又不像感冒发烧,更不可能是邪气入体。遂不理净源的催促,盘坐于地行气吐纳。一个循环下来,周身似乎舒服多了。

    跟随着净源,尽量隐蔽身形,我们悄悄摸上了二垒峰。净源边走边轻声告诉我四长老那队里都有些什么高手。一路静悄悄,只是偶尔会惊起草丛中的飞蛾。当第三只飞蛾飞起时,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冬天,哪来的飞蛾?而且这飞蛾...上翅绿色下翅黑色,还带着灰色的斑点,这是东南亚那边特有的子母蛾的雄蛾!

    学校的标本室里就有子母蛾的标本,一年级我对昆虫学感兴趣的时候,学校的标本室我去过无数次,里面的每一件标本我都能如数家珍。这种蛾,有群居性,一窝是一只雌蛾加数十到百余只雄蛾。雌蛾也就一元硬币大小,色泽极为艳丽,雄蛾还没一角硬币大。当地人就以为是一只母蛾带着几十只子蛾,叫它们子母蛾。这种蛾有一个特性,就是雄蛾会围绕着雌蛾分布于一个区域,只要有危险靠近,雄蛾就会飞回雌蛾处,将色泽艳丽的雌蛾掩盖起来,用自己的保护色保护雌蛾。当地土人会采集这种子母蛾训练了来作为报警用。

    所以,东南亚热带的子母蛾,怎么会在大冬天到达北温带的四明山的呢?要知道罗教四长老可是东南亚的蛊师。

    想到这里我轻声对净源道:“被发现了。”随后直起身,大摇大摆地向山上走去。

    果然,很快出现了两个山民打扮的人坐在一棵树下,边上放着一捆枯枝,望着我们不说话。我按照净源教过的,将左手拇指和食指环成圈,另三指伸直放于胸口。那两人将食中二指并拢撑着下巴,点点头。又向上走了一段路,一个身影从树后走出,拦在了路上。

    净源一见笑了,招了招手:“波昆哥,是我,净源。”又转身对我说:“波昆哥是四长老的侄子,一手泰拳打遍东南亚地下拳场。”

    我忙上前躬身:“波昆哥好,我是虚空上师下面一跑腿的,您叫我小张就行。久闻波昆哥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人中翘楚啊。”

    波昆个头也就比我高一点,皮肤黝黑,瘦瘦的,脸上一股狠戾之色。他没理我,对着净源生硬地说:“早上找你,不知道你哪里了,以为你逃了。”

    净源笑道:“怎么可能?四长老所在的地儿,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我是听到虚空上师遇难,想到小张在虚空上师那队,我就去找他了。他毕竟是我远房外甥啊。”说完得意地望了我一眼。

    波昆这才望了我一眼,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身示意我们跟着他走。

    净源跟上,问道:“波昆哥,那个小美妞,四长老动手了吗?”

    波昆摇摇头:“叔叔刚把阿丽带去喂蛊,轮到她还有几天。”

    净源“嗯”了一声。

    波昆拍了肩膀净源一下:“你这个情种,再陪她说说话吧,不过别想放她,那样我不好做。”

    说着前面出现了一道破败的石墙,看来就是那个废弃的营寨了。进入营寨,里面残垣断壁,没一间完整的房子,只有十几顶帐篷坐落其中。

    我环视着空荡荡的营地:“人呢?出什么事了?”

    波昆指了指远处:“叔叔喂蛊,座下弟子都去那边护法了。”

    我望了净源一眼,发现他也在看我,眼神一对上,我俩点了点头。净源熟门熟路在断壁中穿行,很快到了一处地穴前。

    净源对我说:“外甥啊,这里面就是那个美女了,你想开开眼嘛?保证你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说完递了个手电筒给我。

    我接过手电筒,趴在洞口边,按下开关向底下照去。泮妮娜靠着洞壁坐着,一只手挡住强光,扭过头去。我抬起头四处张望,波昆双手抱在胸前,在十余米外无聊地望着天。我将头探入洞口,轻声道:“妮娜,别怕,也别叫喊,我等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泮妮娜抬起头,站了起来,捂着嘴一脸惊讶。见我准备起身,她跑到洞口正下方,伸出手踮起脚,轻声说:“你疯了,这里很危险的。”

    我将手伸下去,但还是碰不到她的手。我只能用手在自己嘴上碰一下,对着她挥了挥,然后站了起来。

    “嘿,真漂亮。”我大声说着。

    这时一个人跑了过来,跟波昆说了些什么。波昆拿出一个哨子,对着我们来的方向用力吹了起来,然而却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波昆向我和净源走了过来:“敌人来了,麻烦了,蛊还在阿丽肚子里,叔叔需要时间把它引出来。你们快去那边拖住敌人。”

    “波昆哥,没问题,有武器没有?”我问。

    波昆带我们到了一处帐篷外,一指:“里面,自己挑一把。”

    净源对我做了个眼色,钻进帐篷,随即发出一声惨叫。波昆大惊:“怎么了?”探身进去,接着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踉跄退出,血从指缝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