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连点头:“老黄你是有经验的,对这类案件的处理方法比那种未经世事的毛头小伙肯定强了不知道几百倍。我就说嘛,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干。”

    老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是我写的辞职信。

    老黄道:“这个,你还是收回吧,我不批。”

    这是领导给台阶了,我还不赶紧下来就是不识趣了。我随手撕了那片纸:“老黄,啊不,黄局,我就是年轻人一时闹闹情绪而已,事后我也很后悔的。”说完我就见到卞雯对着我翻了个白眼。

    我对着卞雯笑笑。母亲看着我,面露惊讶,轻声道:“你也能看见?”

    我不明所以:“看见什么?”

    “那你对着沙发后面笑什么?”母亲有些不悦。

    “沙发后面不是有个大美女吗?我对她笑呢。”

    母亲又压低了声音:“你不会看不出那是小芳...翠翠吧?”

    我顿时明白母亲前面说的“领导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了,母亲是把卞雯当成翠翠的鬼魂了。

    我站起身,走到卞雯边上,对母亲道:“老妈,我介绍一下,这是特行队的卞雯卞警官。我们合作破了幻影勒索案。”

    母亲笑着点头道:“原来是小卞啊,我看她一直不说话跟在黄局长后面,还以为...”

    老黄恍然大悟:“我说戚局长怎么不跟雯雯说话,还以为是为了循义的事儿不高兴呢...哈哈哈。”

    随后老黄介绍了卞雯:“这是卞厅长的侄女雯雯,是我队里的。今天我过来要求她跟着来,她也有点小情绪所以不说话,这不,双方误会了。”

    母亲拉过卞雯仔细看着:“象,真象。黄局长,小卞很象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孩子,所以我误会了。原来是老领导的侄女啊。”说着母亲轻轻撩了一下卞雯耳后的头发。

    卞雯有些不好意思了:“戚局长,您别听黄叔叔乱说,我哪有情绪啊。”

    母亲道:“既然都是自家人,就别那么生分了。老黄,你是我老领导的部下,那我就叫你老黄了,你叫我小戚就行。”

    于是双方一下子亲近了许多,宾主在友好的气氛中交谈着。不知不觉接近午饭时刻,母亲站起来道:“老黄,小卞,中午就在我这里随便吃点。”

    老黄也不客气:“那就麻烦小戚了。我说雯雯啊,你去给戚阿姨帮忙吧,我跟循义还有点事要说。”

    母亲带着卞雯说笑着向厨房走去,我坐正身体,仔细打量了老黄一番。虽说穿着便衣,但老黄正经起来,还是挺像回事的。那黝黑的皮肤和深深的抬头纹,在搜山时,让他看上去是一个可以放心将自己后背交给他的老兵,现在,则有点不怒自威的样子。

    我看着他等他说话。老黄沉吟了一会儿,道:“不如,你把其他几位走了的专业人士都叫回来吧。”

    我点点头:“我试试。不过他们还在气头上,你让我叫他们回来,我都很难开口啊。”

    老黄好象没听到我的抱怨,继续道:“这一周,不光安临,连附近县市也发生了十多起案子,都是偷盗死婴。”

    偷盗死婴?是入药?是炼制尸婴?还是东南亚一带的妖人过来搜罗小鬼?我脑子里想着,嘴上却说:“黄局,您这是刚买马就上嚼子,不让休息啊。”

    老黄没理我,自顾自往下说:“部分是从医院偷的,也有些是从偏远山区的坟地里偷的。医院都安了摄像头,查到是医院当天晚上值班的内部人员偷的,可是他们都说自己冤枉,不记得做过这种事。”

    “那就展示证据啊,他们总不能否认摄像头拍的事实吧。”

    “问题就在这里,所有人都否认自己当时是清醒的,认为是在梦游。测谎仪也显示他们没说谎。”

    我问:“那这些人偷了尸体后呢?交给谁了?”

    老黄拿出手机,点出一段视频让我看:这是一个摄像头拍摄的画面,监控的范围是一个类似花园的一角,背景是一栋楼的一部分,看样子是一所医院的背面。视频上显示的时间是半夜1:21分,由于是红外拍摄,所以没有色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1:23分,那栋楼一扇门开了,一个人抱着一个白布包裹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步幅非常呆板,就象在表演机器人舞一样一步一步走到一个花坛边,将包裹放在花坛边沿。接着他便一步一顿地走回了楼里。时间又一分一秒过去,到了1:38分,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镜头外一下子跳进了花坛,然后从花坛的植物中站起,黑乎乎的影子,看来像一只狗。那影子伸头叼住那个白色包裹,忽然人立而起,接着一纵身,消失于镜头之外。

    我将手机还给老黄,说道:“估计就是因为这段视频,上面把这个案件交给了特行队。”

    老黄继续道:“前天有一个小区的保安,半夜巡逻时坐在小区绿化带长椅上打了个盹,半梦半醒时发现有一只狗两条腿站着叼着个布包从他身边经过,他就随手给了那狗一棍子,狗咬了他一口就不见了。狗叼着的布包掉在地上,他打开看到是个死孩子,吓坏了,赶紧报了警。”

    “小区保安?作案者住在小区里?”

    “更让人紧张的是:那保安检查身体,发现伤口有狂犬病毒,还好他在被咬24小时内打了疫苗。”

    我站了起来:“这狗来去无踪,还有狂犬病,太危险了。这狗如果有主人,应该就是嫌疑人了,搜集死婴肯定是用于什么邪术。这案子可不小。”

    老黄点点头,道:“所以,我把这案子交给雯雯了。”

    我急道:“老黄你昏...黄局,卞警官看年纪,警校出来没多久吧?你让她管这个案子?你在不在乎破案我不管,这么漂亮一姑娘,死了你不心疼?这可是你老上级的侄女!”

    老黄嘿嘿一笑:“所以我把你,卫浩清,大刘小刘全拨给她,你做她副手,你觉得怎样?”

    我松了口气,坐回沙发:“黄局这我可得批评你几句,你不能因为卞警官是你老上级的亲戚,就把资源向她倾斜。你给的这些个人才,别说对付个把妖人疯狗,就是对付一个小型邪教组织,都能一窝端了。”

    老黄哈哈大笑:“看不出你挺关心雯雯的啊。怎么样?我给你牵个线?这孩子我知道,性格文静,心思细腻,长相你也看到了,里里外外都拿得出手。”

    “不了,我心里有人了。”我义正言辞地拒绝。

    “试着处处吧,说不定你就改心意了呢。这孩子烧得一手好菜,在警校还是舞蹈队的。”老黄居然想诱惑我。

    我当然不会放弃手里的苹果和梨而去爬到高枝上摘荔枝,再次坚决摇头。

    老黄惋惜地摇摇头,咂着嘴道:“这孩子就是根独苗,她爸爸做大生意的,她伯伯你也知道,卞厅长,也一直把她当自己女儿看待,多好的条件啊。”

    “黄局,你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菜好了没有。”我飞也似的逃离了客厅。

    在厨房门口,差点跟端着菜出来的卞雯撞个满怀。道了个歉,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背影,咽了口唾沫,我扎进厨房。

    对着正炒菜的母亲道:“老妈,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母亲道:“过来。”

    我凑近些,就听母亲轻声道:“那个卞雯,有问题啊。”

    “老妈,她是活人,我保证。”

    “我看了她左耳后,跟翠翠一样,有一颗小痣。人怎么可能连痣都长在相同的地方?”

    我想了想:“巧合吧?”

    母亲看着我的眼睛:“翠翠身上还有什么特征?”

    “就是胸口...老妈你在想什么呢?不可能的,就算是投胎,现在也还是小孩子呢,也不可能一模一样。这个都成年了。别多想,世上样子相似的人可不少,古今有不少名人要员都有自己的替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翠翠胸口有什么?”母亲不依不饶。

    我叹了口气:“一个十字形的伤痕,人贩子用刀在她胸口划的记号。”

    母亲若有所思,点点头,盛出一盘菜,道:“端出去吧。”

    母亲烧好菜,去了卫生间一趟,好一会儿才出来。主宾四人,四菜一汤的家常菜,说说笑笑,倒也融洽。母亲总是把话题有意无意往卞雯身上引,变着法打听了不少她的信息。老黄这精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来,事无巨细,只要是他知道的,全说了,还时不时向我挤眼睛。这误会可越来越深了。母亲不停劝卞雯喝汤,半逼半劝给她灌了两碗下去。餐后,又泡了红茶,说是给大家去去油腻。母亲肯定又在打卞雯什么主意,我只有静观其变了。

    大家坐着聊了没一会儿,卞雯走到母亲身边,跟她说了句悄悄话。母亲微笑着站起来,带她走到卫生间门口,让她进去,然后关上了门。看着母亲一脸得逞地笑着走回来,我估计卞雯要出事了。

    母亲掏出了手机,一边点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跟老黄聊着。我就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卫生间那边传来隐约的抽水声,母亲的嘴角越来越弯,突然,她在手机上按了一下,随后关闭手机屏幕,放在茶几上。见我盯着她,她得意地笑了笑。

    卫生间传来了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卞雯的尖叫声,母亲第一时间站起来,冲了过去。我跟老黄也赶到卫生间门口,只见一地水渍,卞雯全身湿透,不停地道歉。母亲拿起一条浴巾披在她身上。

    见我们挤在门口,母亲一挥手:“都去客厅坐着去,这没男人什么事。”说着一边安慰着,扶着卞雯就去了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