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家,等卫浩清的消息。天色暗了下来,开始落雨。最讨厌下雨天了,湿湿冷冷的。

    这种事情,给泮妮娜汇报一下是必须的。我拨了视频过去,她才刚起床。不过拨通的一刹那,我觉得无需让她产生不必要的担心。于是视频开始后,无视她再三说赶时间上课的抗议,我就没话找话一直纠缠到只剩半小时就要上课了才心满意地足挂断。

    晚上六点,卫浩清才给我来了电话,让我到安临博物馆后门去。我兴匆匆赶到地点,卫浩清带我翻墙进去,东绕西绕到博物馆地下二层一处偏僻的房间。

    打开门,是一间储物室,两个被捆得如同木乃伊一样的人靠在墙角,其中一个正是白天冒充医生的家伙,另一个西装革履,上班族模样。

    卫浩清指着那人说:“这个假医生是博物馆的清洁工,我跟着他到这里。他还换了衣服打扫了一阵子卫生,直到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来,两人溜到这间屋子里,交换木牌的时候被我人赃俱获。”说着将牌子递给我。

    我仔细察看了那块木牌,木牌颜色类似紫檀,正面是一个狰狞的鬼头,反面是几个奇怪的字符。木牌拿在手里,一阵阵阴冷传到手心。

    我看看那两个“木乃伊”,两人都被堵着嘴,那个假医生拼命挣扎,上班族却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拔出那假医生嘴里的抹布,那人立刻大呼救命,声音颇为宏亮。直到我一拳捣在他胃部,他才干呕着停止了喊叫。

    我拍拍他肩膀:“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风水先生,叫我钱先生即可。那个年轻人是我徒弟。请问你怎么称呼?”

    那假医生喘着气:“你们为什么抓我,我要报警。”

    我又对着他肚子捣了一拳:“请问你怎么称呼?”

    “呕...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

    我继续捣他的肚子:“请问你怎么称呼?”

    就这样,当捣到第五还是第六下,他终于明白过来了,连忙道:“别打了...呕...我姓吴,吴志强,是...安临博物馆的...清洁工。”

    “你看,我问你答,一点都不难,对不对?那么我们继续。”

    我拿着那块木牌的绳子,在他面前晃荡着:“吴先生,说吧,这木牌是怎么回事?”

    “不关我...啊”

    “我不想多费口舌,记住,每一拳就是我重复一遍问题。”

    “有人,有人出钱让我去医院拿这块牌子。”

    我点点头:“这就对了。来,仔细说说。”

    “今早我正在做清洁,有个人找我,让我帮他跑个腿,去江大医学院附属医院住院部二楼205病房的病人脖子上取一块木头的牌子。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不肯去。但那人说给我三千块,这是我半个月工资了。我就想着一块木牌也不值钱,不算偷吧,于是就去了。”

    我指了指那个上班族:“是他吗?”

    吴志强摇摇头道:“不是。那人让我拿到牌子后在博物馆等着,五点有人会来找我来取牌子。就在我快下班的时候,这个人找到我来了。”

    看他样子不像是说谎,我沉吟着没说话。

    吴志强见我不说话,急忙道:“那个人,身材很高,一米九的样子,很瘦,方脸,平头,穿一件黑色大衣,很有派头。钱先生,我就是帮人跑跑腿,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堵住了吴志强的嘴。走到上班族面前,我取出他嘴里的抹布。

    “请问怎么称呼?”

    那上班族眼里满是恐惧,但硬撑着:“喂,你们这是非法拘禁,知道后果吗?”

    我扶着下巴想了想,道:“好象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我不是很确定。”随后我一拳捣在他肋下。

    那上班族惨叫一声,兀自嘴硬:“我是...我是春灿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你要考虑清楚...啊!”

    我很是兴奋:“继续,我就喜欢用拳头重复问题。”

    上班族摇着头:“别打了,我说,我说,你...能不能重复一遍你的问题?”

    我又捣出一拳。

    “大哥,大爷,别打了行吗?我刚才真没听清您的问题,求您再问一遍啊。”

    我叹了口气:“请问芳名?”

    “免芳,我叫桂曦,是个律师。大大哥,我不是在吓唬你,我真是个律师...律师助理。”

    “桂曦,看你的年纪,也三十多了吧?还只是律师助理?”

    “唉,我没有律师证,再有本事又有什么用,所里那些个狗屁律师,能力就跟狗屎一样,不就是有个证嘛。还有几个实习律师,干的活跟我差不多,也是尽给我白眼...”

    眼见这家伙喋喋不休地有滔滔不绝的苗头,我提起拳头看了看,对面的声音消失了。

    我举起木牌问:“这木牌?”

    桂曦眼珠转了转:“有人让我帮他取这块木牌,说事成之后...。。嗷...唔...”

    我停手看着他,他低着头哼哼:“大哥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只是个跑腿的。”

    我看看边上架子上的一卷地毯,对卫浩清挥了挥手:“徒弟,来,用这地毯把他卷起来,露出头,倒着竖在墙角。”

    卫浩清三下五除二弄好。我俩看着桂曦费力地用脑袋顶着地,脖子硬撑着自己的身体,不一会儿脸就憋得通红。

    我蹲下道:“先坚持五分钟,等会儿我过来麻烦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啊。不然第二次倒竖起来,就是你的永远了。”

    说完我将卫浩清拉到门外,问他怎么看。

    卫浩清说道:“小师叔,这两个人轻而易举就被我制服,我都没动真格的。我看不像是木牌的主人。”

    我点点头:“是啊,那个清洁工十有八九是跑腿的。那个助理虽然在说谎,但也不像这牌子的正主。”

    卫浩清指了指我手上的木牌问:“小师叔,这个怎么办?”

    我从兜里掏出小桃木剑,念着咒左划一下右划一下,上劈三下下撩一下,随后刺中那木牌正中心。那块木牌被刺处流出一股血水,伴随着叽叽喳喳的怪音。我又重复了一次动作和咒语,再刺,木牌又聒噪起来,再次流出血水。然后木牌烧了起来,也就是十几秒,化为了灰烬。

    我推开门走进房间,卫浩清将那律师助理转了个个儿,依旧靠在墙角。卫浩清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对我道:“师父,我饿了。”

    我应了声,对桂助理说:“桂曦,我们也不想浪费时间了,你想清楚了吗?”

    桂助理脸红得发紫,一头的汗,连声道:“我说,我说...”

    这桂曦,到安临在律师事务所也干了七八年了,因为考不出律师证,情商又低,一直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期间也想过跳槽,但都没有成功。住着六人合租的房子,拿着全所最低的工资,给律师们打杂做苦力,还被新来的实习律师看不起。就在两周前,他在体检时发现身体里长了个瘤;上周,老家来了电话,弟弟准备结婚,父母让他赞助二十万元;今天,一个他暗恋的女实习律师转正并跟律所老大告白成功。打击接二连三,他几近崩溃。不等下班他就溜了出去,去一家五金店买了把切肉刀,放进包里,准备回律所大家一起玩儿完。路上,跟一个老头子撞了一下,平时遇事畏畏缩缩的他,第一次暴跳起来,准备动手打人。

    那老人看了看他那发抖的拳头,问了一句:“你想不想改变现状?”

    “什么?”桂曦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你目前这种失败的生活,没有希望的挣扎,你没想过改变吗?那种充满活力,挥斥方遒,舌战群儒,为无数同行倾佩或嫉妒的人生,你想不想拥有?”

    桂曦如同被人踩了一脚一样哀嚎了一声,拔出那把切肉刀,指着老头说道:“老头子,你也来笑话我?信不信我劈了你?”

    老头笑了:“桂曦,你买这把刀,不就是去事务所劈人的吗?劈完了人,你的生命也就注定结束了。你不想试试一个成功的人生吗?或者,你就一刀劈了我,然后作为一个失败者结束你的人生?”

    桂曦愣了一会儿,问:“怎样的成功人生?”

    “就是我刚才说的,为同行钦佩或嫉妒的人生。”

    “你怎么做到?我连律师证都考不出来!”

    老头说道:“下午五点,去安临博物馆,找一个叫吴志强的清洁工,他会给你一块木牌。将木牌戴在脖子上,今后你就会顺风顺水事事如意。”

    桂曦听了,心里有点动摇,嘴上却道:“老先生你是开玩笑吧?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那老头哈哈大笑道:“桂曦,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桂曦虽然智商情商都不高,但好歹也在职场上混了些年数,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便问:“那我要用什么来交换?”

    老头道:“你除了命,还有别的吗?就用你的阳寿来交换,每一次成功,都要付出些许阳寿。”

    见桂曦有些迟疑,老头又加了句:“反正你都准备不要命了,何妨用命来换些自己想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