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整个五月我像是掉进了米缸的老鼠,那么整个六月我就象是掉进了蜜罐的老鼠,学校有泮妮娜陪,家里母亲把一切都打点好。就连月底的考试我都是心里哼着歌提前考完的。分数?那种东西,还需要在乎吗?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教室,看到手机上泮妮娜留言说上海音乐学院的同学来了要招待她,只好自己打发这半天了。想想咖啡馆有很久没去了,这个股东当得太不合格,于是招了辆出租车,告诉了司机红の咖啡屋的地址。

    下了车,看到咖啡屋花园前面并排摆着两辆外形咄咄逼人的大排量宝马摩托,心中一紧:别是什么地狱天使帮之类的来店里了吧。急急忙忙进店,没看到有染发穿耳皮衣皮裤挂链条的怪诞人士,心里松了一口气。再仔细环视店内,一桌四个半大女生一边看着柜台里的卫浩清一边轻声说笑;三桌窃窃私语的情侣;两桌吃下午茶的老人;还有就是几个或是色眯眯或是羞答答望着张燕琳的单身男士。我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靠近排气扇的吸烟区,在最里的角落处,一个穿着黑白条纹紧身衣的女人,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对着天花板吐着烟圈。我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柜台跟卫浩清点了点头,走过忙碌的张燕琳对着她轻轻吹了口气,再到后厨跟张红琳韩振邦打了声招呼。

    韩振邦对我挤挤眼轻声道:“看到外面那个摩托女了?”

    “看到了,年纪不小了吧,也是浩清的粉丝?”那女子约莫三十,不过以卫浩清的长相,从十五到五十的女人应该是通吃的。

    张红琳拍了韩振邦一下,似乎是不想让他说下去,但韩振邦接着说:“何止是粉丝,都认卫浩清做弟弟了,我觉得是姐弟恋。现在我担心山上几位老爷知道了要暴怒。”

    “浩清肯认姐姐?他居然也谈恋爱?谢天谢地,我一直以为他是从小练功把某些机能练没了。振邦,本门不禁嫁娶,让浩清经历一些尘世的感情,对他修行也有好处。”

    “小师叔,我都听到了。”门口传来卫浩清的声音,不知何时他跟了过来。

    我走到卫浩清面前:“我很好奇,那女子有什么地方吸引你。”

    “摩托车。”

    “什么?”

    “我喜欢她的摩托车,她说我叫她姐姐她就送我一辆。”卫浩清面无表情。

    我目瞪口呆,指着卫浩清的脸:“你你你。。。。。。用身体换摩托车?”

    “小师叔言语有些粗俗了。”

    我看了看卫浩清那微微发青的眼眶,压低声音道:“本门虽不禁嫁娶,但是你不要头脑发昏,你到底是缺摩托还是缺小姐姐?”

    卫浩清鄙夷地望了我一眼,转身就走。我追上去,咬牙切齿低声道:“你到底想搞些什么?”

    “小师叔请跟我来。”

    卫浩清走到柜台里,拿了个摩托车头盔出来。角落处的女子站起来,他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她,然后道:“小师叔,这边请。”

    我跟着卫浩清走到了花园门口停着的摩托车前,卫浩清跨上车,示意我坐上后座,随后发动了摩托车。本以为会有多快的速度,结果也就是正常速度。就这样,不到十分钟,来到了一条偏僻的马路上。

    “小师叔,抓紧坐稳了。”卫浩清声音刚落,摩托车发出了轰鸣,向前猛地窜了出去,我连忙抱紧卫浩清。车速越来越快,我没戴头盔,只好紧闭双眼把头紧贴他的背。

    就听到头盔里传来兴奋的大喊大叫声,具体说什么也听不清。胯下的摩托车忽而左倾忽而右倾,两耳全是风声,我觉得有些天旋地转,想吐。过了不知多久,车停了,我立刻跳下车,脚下踉跄,模模糊糊看到前面有电线杆,连忙扶住,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卫浩清在我背上用力拍着,我没忍住,最后还是吐了。喘息了一会儿,我直起身,发现就站在红の咖啡屋前。

    “小师叔,怎样?你现在知道了吧?这种感觉,就象飞一样,让我觉得我还活着。”卫浩清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语调。

    “你。。。。。。你这变态,我本来觉得我还活着,被你弄得快死了。”肚子里没东西了还在干呕的感觉糟糕极了,更可气的是那摩托女走过来殷勤地帮卫浩清拿头盔擦汗,一副恩爱的样子。

    我愣住了,卫浩清傻笑着看着摩托女用纸巾帮他擦汗,那神态,像极了被呵护的孩子。卫浩清是个孤儿,他也希望有个家,有人照顾啊。我弓着腰,走回咖啡馆,不去打扰那亲热的一对。

    看着我一脸痛苦地走进来,张燕琳露出了关心的神态,我摆了摆手表示没事,上楼直奔我的房间而去。刚躺下没多久,张燕琳进来了:“钱大哥,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有点晕车。那个摩托女跟浩清认识多久了?”我今天才发觉卫浩清并不是心如古井,竟然也有冲动和狂热,这样对修炼会有很大的影响。

    “就是五月中旬吧,玲姐,啊,就是那个骑摩托的女人,她带着好几个摩托男来店里喝咖啡。结果里面有个人要喝啤酒,我们这里没有嘛,他就砸桌子,被卫哥扔出去了。其他几个人想打架,也被卫哥扔出去了。等卫哥拎起玲姐的时候,玲姐不知轻声说了什么,卫哥松手跟她出去了。第二天开始,卫哥就骑着那辆摩托车天天来店里了。”

    “天天来?浩清一周只需来一次就行的。等一下,那他每天离店的时候是跟那个玲姐一起走的?”

    “是的,玲姐每天都会来接他,有时候早有时候晚。”张燕琳带着点羡慕的语气道。

    我拿出手机,拨了王师兄的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儿,王师兄才接。

    我:“大师兄,浩清这些天都回观里吗?”

    “渡云啊,哈哈,这么久没声音,还记得大师兄啊?”

    “大师兄,这是正事儿,浩清每天回观里吗?”我有点急了。

    “啊,浩清不回啊,他现在每天都在你那咖啡馆帮忙呢,我都要考虑收租金了。”

    “大师兄,浩清现在迷上了摩托车,还跟一个女人勾搭上了,每晚估计都是去那女人家了。你是不是该管管了?”作为长辈,我不能看着卫浩清这样堕落下去。

    “渡云那,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大师兄,那你什么意思?浩清是正一派年轻一代里最优秀的,沉迷于毫无意义的极速刺激,再加上女人,一身修行不是全毁了?我可是看到他眼圈发青脚步虚浮,再这样下去不说心智全迷,身子先垮了。”

    “渡云,浩清的修为到了瓶颈期。”

    “什什什么?”

    “浩清修行最近一直止步不前,离剑随意动就差一步,却怎么也过不去。我想让他下山,到尘世间历练一下,受点伤,捱点苦,真正看破俗世,也就是他突破的时候了。”王师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是太在意。

    “大师兄,浩清已经到了突破关头了?他才十九啊!不会吧?这么个天才,你就不管了?他从小就没接触过尘世,一根直肠子。尘世这么多肮脏污秽,他看不过眼,要是闯了祸,你管不管?”开什么玩笑,卫浩清要是在尘世感情受创,发起疯来,那谁能负责?

    “这不是有你嘛!你这个师叔帮我好好看着他,该打打,该骂骂,就当自己徒弟一样。不说了,我这有事,再见。”王师兄那边就挂了。

    “大师兄,喂喂喂?”我顿感大事不好。卫浩清是属于闷葫芦型的,什么事都是自己扛从不抱怨,更要命的是一直到十九岁,都是观里的乖孩子,年轻人该有的叛逆期都没出现过。现在扔下山,没了管束,万一被人骗了干点坏事,或者积压多年的情绪爆发,我别说管了,基本就是被当场秒杀。

    “钱大哥?”轻轻的声音,让我意识到张燕琳还在屋里。

    我放下手机:“燕琳,你先下去忙,对了,把卫浩清,还有那个玲姐,叫上来。”

    张燕琳应了声走了出去。我想着,先得问清卫浩清到底有什么打算,再弄清玲姐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对卫浩清,那得和颜悦色,对玲姐,就得使点手段了,我摸了摸兜里的符纸。

    门被敲响了,卫浩清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玲姐。我对玲姐笑道:“玲姐,我有些话要问问浩清,能不能先戴上这副耳机听会儿音乐?”说着我将耳机递过去。

    玲姐接过耳机戴上,笑了笑,走到角落坐下。我将手机音乐打开,调高音量,见玲姐微微有些皱眉时,向下调了几度。玲姐闭上眼睛,似乎沉醉在音乐中。我指了指蒲团,卫浩清坐下,板着面孔,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我走近俯视着他:“有点紧张?”

    “小师叔,有事请吩咐。”

    “你师父认为你可以下山历练了,让我看着你,我深感责任重大啊。”我将脸凑到离卫浩清很近的地方,希望能给他一些压迫感。

    “有劳小师叔费心了。”

    “浩清,你有黑眼圈了,这一阵天天睡得挺晚的吧?”

    “是,我会尽量注意早睡的。”卫浩清倒是不躲不闪。

    “听说你天天晚上都跟着一帮飙车族去飙车?然后喝酒吗?酒后乱性吗?”作为长辈,就算打不过他,也得恶狠狠地问出这几句。

    “小师叔,你知道我最讨厌那种聚众喝酒喊叫自以为放浪形骸的事儿。我每晚去飙车不假,但都是跟我姐一起,就我们俩。”卫浩清直视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