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英杰终于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周通平持续关注临县,并在五年前亲自任命苗英杰和杨期搭档共治临县,因此他们二人都很感谢周通平的提拔,也从心里认为自己是周通平的弟子。

    姜南风上任以来,对临县的支持政策明显减少,杨期又在雷霆行动中落马,所有这一切都被苗英杰认为是姜南风恶意打击。

    他说着说着变得激动起来。

    “云东,你做过纪委书记,应该知道杨期的事并不算大,内部通报批评就可以了,顶多背一个处分。但杨期断送所有前途,这就是某些人在玩官场追杀。”

    秦云东战术式喝茶,没有回应。

    对一件事的解读角度多种多样,全看解读者持什么立场。

    没有证据的解读很容易陷入阴谋论,一旦相信存在阴谋,就相当于种下了心魔。

    但秦云东不想和苗英杰为此发生争论。

    既然苗英杰坚信临县出事都来自姜南风的打压,那么,秦云东提出不同看法,很有可能被苗英杰划入敌对阵营,以后就不好开展工作了。

    苗英杰看秦云东沉默不语,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便开始找补。

    “云东,我知道你和老书记的感情也很深,所以我才对你敞开心扉,说一些不适合摆在台面上的话,咱们哪说哪了。”

    “老苗,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你如果不相信我,绝不会说心里话。老书记是我的领导,同时也是我的老师,言传身教很多为官之道。他也是我的人生导师,我的确很尊敬他。”

    “云东,你这样想,我很欣慰。老书记在我心中,不只是领导、老师,甚至还是如父的长辈。”

    苗英杰不是溜须拍马,他有资格这么说。

    苗英杰的爷爷当初是执掌中山地区的专员,并一手提拔了周通平。

    周通平对此感激一辈子,逢年过节总是会找时间去苗家拜访老领导,几十年从没有中断。

    要说周通平是看着苗英杰长大的,一点也不为过。

    秦云东也陪着周通平去过苗家,当然知道苗英杰说的话是发自肺腑。

    “临县是老书记呕心沥血培养起来的样板,咱就应该好好干,不给他老人家丢脸,让临县继续成为改革开放的排头兵。”

    苗英杰露出微笑。

    经过试探,他已经认定秦云东没有投靠敌营,只是因为年轻缺乏斗争经验而已。

    只要是同一阵营,出现矛盾也是内部矛盾,凡事好商量。

    “云东,你在欢迎会上的讲话确实有些过了。我当然知道临县不完美,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第一次和同志们见面,应该以正面积极为主,否则就容易让人过多联想。”

    “联想?联想什么?”

    “你想一想,临县的县长被抓,你又是姜南风亲自任命的接任者,大家能不对你来临县的真实目的进行猜测吗?”

    “我来是工作的,有什么可猜测?”

    “你当然是来工作的,但执行的是什么工作就不好说了。大家担心你是姜南风派来找麻烦的,不但在工作中使绊子,还要明察暗访临县的问题,不断给姜南风提供子弹,用于打击老书记阵营。”

    秦云东苦笑着摇头。

    他来临县只是想踏踏实实干出一番事业,没想到临县干部已经如惊弓之鸟想法会这么多。

    “老苗,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说心里话,我刚接到市委组织部通知时,有些怀疑你想投靠姜南风,收拾临县就是向姜南风递出的投名状。”

    “你说的我汗不敢出,真是冤枉死我了。”

    “呵呵,当我知道对你的任命不是来自姜南风,我的心就踏实多了。”

    苗英杰乐呵呵地拍拍秦云东。

    秦云东却愣住了。他一直也很困惑姜南风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难道你知道我的任命原因?”

    “我有一个朋友向我透露,姜南风最早是要把你调入市委政研室,后来接了一个神秘电话,姜南风的态度立刻有了巨大转变。”

    “哦?谁打的电话?”

    “至少不会是老书记打的电话。”

    苗英杰神秘地笑着拿出香烟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摇摇头,推开香烟,一脸茫然。

    这个决定他的前途的电话会是谁打来的?

    同时,秦云东对苗英杰刮目相看。

    姜南风接这个电话肯定不会对外说,甚至不会对秘书说,但苗英杰却能知道,真没想到他的消息如此灵通。

    既然无法确定,那就不用多想,想多了也是心病。

    “老苗,我觉得我和大家都很熟悉了,没必要套话,在欢迎会上的讲话是发自真心为工作,想从解决临县问题入手。”

    “话说开了就好,我相信你是发自真心。但我很好奇,别人上任都是找一个容易出政绩的项目立威,你干嘛要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苗英杰此时已经不再防备,对秦云东说话的语气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

    秦云东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开诚布公说出自己的想法。

    “从公众的角度讲,临县的发展很快,遗留下来的问题也很多,不及时解决,这些问题就会成为沉重包袱拖累临县发展。”

    “你举个例子。”

    “比如临县的高新技术开发区,这个烂尾两年的项目是临县用银行贷款投资建设的。没有收益,但银行的贷款还要还,吃掉了不少临县的财政。”

    “的确是这样,我和杨期也想过不少办法想解决,但直到如今却毫无头绪。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苗英杰眼前一亮,变得有些激动。

    临县高新技术开发区是他最大的心病。

    当年是他不顾反对坚持立项,最终却投资失败,因此他是要负决策责任的。

    如果秦云东能解决这个麻烦,无论对临县还是对苗英杰的前途都属于功德无量。

    秦云东双手摊开,微笑着摇头。

    “我又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我对高新技术开发区了解得不够,没有什么发言权。只能先进行深入调研,摸清楚问题症结后,再对症下药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