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胜利惊得一激灵,塑料叉子掉进方便面桶内。

    “李艳!……”

    辛胜利大喝一声,接着又下意识压低嗓音。

    “说话不能信口开河,你这是对县委书记的指控,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辛主任,我都不怕,你紧张什么?”

    李艳脸上依然笑盈盈,丝毫没有畏惧的表情。

    辛胜利靠向椅背,仔细打量着李艳。

    他虽然年轻,但跟随魏郡多年,潜移默化学会了魏郡面临突发事情时保持冷静。

    李艳为何会深夜跑来给他讲这件事?

    她绝不是为了正义,到底抱有何种目的?

    “李艳,你既然说了,我就不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但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证据,张丽让我为她挥霍公款做假账,但她不知道,我害怕将来被牵连,所以每次都偷偷留下做假账的记录和出处。”

    这个女人还真够有心机的。

    辛胜利不动声色地继续问:

    “张丽贪污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她的犯罪事实已经定案,你留着那些证据,又有什么意义?”

    “辛主任,官方认定张丽的犯罪事实并不包括我手里的证据,因为这些证据涉及到苗英杰和她的老婆傅霞。”

    “你掌握有证据,为什么不提供,知情不报是严重错误的行为。”

    李艳撇撇嘴,似乎对辛胜利的批评嗤之以鼻。

    “我交出证据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还会让我陷入危险之中。苗英杰在临县简直就是土皇帝,一手遮天,包括杨期都要俯首帖耳,我敢和他作对吗?”

    “你为什么会对我说,不怕我向苗英杰通风报信吗?”

    “辛主任是浠水县调过来的,所以你不是苗英杰的嫡系,而是秦云东的心腹。我帮秦云东搞掉苗英杰,他就能成为临县的王。你铁定会立功升职,干嘛要向苗英杰出卖我呢?”

    这个女人头脑不简单。

    她以为秦云东坐二望一,急于上位县委书记,所以把证据给秦云东才最保险。

    辛胜利已经恢复平静。

    他捏出塑料叉子,用餐巾纸擦拭干净。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秦书记汇报呢?”

    “以我的级别,根本够不着和县长说话,而且我找秦云东目标太大,肯定会引起苗英杰党羽的怀疑。你是秦云东的亲随,找你说不是最合适吗?”

    “既然你如此处心积虑,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得到什么好处?”

    “我是管委会元老,但现在还只是普通会计,张丽以前还是我带出来的新人,她凭什么摇身一变就成了管委会主任。我不奢望像她那样,至少做一个正科级的副主任吧?”

    原来她是在做升官梦啊。

    辛胜利狼吞虎咽吃方便面,借此有时间可以再思考如何对付李艳。

    李艳也不急,双手托腮看着辛胜利吃饭。

    “我听说男人吃饭像狼一样,通常那方面都很强,是不是啊,辛主任?”

    辛胜利被方便面呛住,发出剧烈咳嗽。

    女人一旦放开,虎狼之词不比男人逊色。

    李艳咯咯地笑,顺手把茶杯推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辛胜利喝了几口茶,这才缓过来。

    为了避免被继续调戏,辛胜利把话题引回来。

    “李艳,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但你还没有说张丽之死和苗书记有什么关系。”

    “张丽是县长杨期的情人,这在临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两人也不顾忌,出入各种场合都成双入对。而且张丽也多次过苗英杰的家,傅霞不但不反感这个小三,甚至还和张丽成了最要好的闺蜜。”

    张丽打着招商的旗号,带着傅霞多次出国,她们两个人在国外挥金如土,出入高档场所,并大肆购买奢侈品。

    回国之后,张丽交代李艳做假账报销的费用,少则十几万,多则几十万,一年累积金额超过三百万元。

    或许张丽太自信,或许她也把李艳当作闺蜜,没有丝毫防备,不但每次回国后都送李艳化妆品,还津津有味描述她和傅霞在国外纸醉金迷的日子。

    李艳脸上在笑,心里早就妒火燃烧。

    她做梦也想有同样的生活,却只能卑微地在小县城里苟延残喘。

    这太不公平了!

    张丽除了有些姿色外,什么都不会,只不过是被男人睡,就拥有了人上人的生活。

    李艳越想越气,暗中向市纪委寄送了多次匿名举报材料。

    但她也留了个心眼,决口不提苗英杰和傅霞,目标只针对张丽。

    经过两个月的煎熬等待,在雷霆行动中终于把张丽和杨期拉下马。

    辛胜利听罢心情非常复杂。

    他对李艳的举报没有一丝敬意,反而感觉很厌恶。

    张丽这个女人也真悲哀,被自己的朋友出卖,居然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李艳,你所说的内容牵扯到了傅霞,又怎么会说张丽是被苗英杰逼死的?”

    “辛主任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想不明白呢?苗英杰担心自己老婆卷入贪腐案,会危及他的前途,当然希望张丽一死了之。”

    接着,李艳又回忆张丽死之前的情景。

    那天早上刚上班,张丽打电话叫李艳,带上过去一年的原始凭证到她的办公室。

    李艳进屋就发现张丽脸色不对,失魂落魄像是丢了魂。

    “小丽,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先去医院看一看?”

    “我没事,你出去吧。”

    张丽简单查了查原始凭证,挑破装订线,一张张放入碎纸机。

    “小丽,你这是干什么……销毁财务凭证是违法……”

    李艳大惊之下上前阻拦,她不想被张丽拖下水。

    “我死都不在乎了,还能在乎违法,艳姐,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

    “天呐,你说的是啥话啊,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别吓我。”

    李艳假意关心,但她已经能判断出,一定是自己的举报有效果了。

    张丽只是摇头,一个字也没透露,反而打发她离开办公室。

    十分钟后,有人闻到张丽办公室有燃烧的气味,敲门无人应答。

    在曲如林的指挥下,几个人撞开办公室房门,看到地上堆着的碎纸屑烧的只剩下灰烬,而张丽神情恍惚站在窗台呆呆看着众人,突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