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社。

    北组,李景峰这些天喜气洋洋。

    《芙蓉镇》的单行本,首印20万册,不到一个月就全都卖光了。

    这属实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立马通知印刷厂加印,如今过去两个半月,《芙蓉镇》的单行本总印量已经突破50万册。

    这是什么概念,按照万册2%的印数稿酬,50万册就是已经有了2000多块的印数稿酬。

    李景峰隐约觉得,到5月底,人文社给江弦结算前三月印数稿酬的时候,这个数字还能再提上一截。

    “《芙蓉镇》卖的真是太好了,出人意料的好。”

    “我昨天上我家邻居那儿串门,看着他都买了一本儿。”

    “我看《芙蓉镇》这还是属于不光有冲劲儿,后劲儿还足,读者那叫越喝越带劲,越喝越上头”

    “那江弦同志,每隔仨月领2000稿酬,不得美死了?”

    “这一年就八千块钱?!”

    “都说9月就要交个人所得税了么。”

    “那也不妨碍啊,下次给他付稿酬是8月底,直接避了9月了”

    “哎,慎言!”

    李景峰刚扛着几麻袋读者来信上来,他打断他们的议论,而后看着这些写给《芙蓉镇》作者的信,与有荣焉般期盼道:“江弦要是能再出版点作品就好了。”

    “景峰同志,还真有一部要出版”

    老编辑屠岸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捧着一份贼拉厚的手稿进来,“今天文讲所那边儿送来的,说这篇是江弦和你约的稿子,点名要给你。”

    “哈,这小子!不枉我对他那么好!”李景峰笑着接过稿子,心里那叫个美滋滋,同时心里那个小算盘噼里啪啦的帮江弦敲打。

    嗯,6月前帮他出版的话,9月前就能收到第一笔印数稿酬.

    如果卖的能像《芙蓉镇》这么好,足足少交200块呢!

    “什么类型的稿子啊?”

    “长篇。”

    “我看看。”

    李景峰从桌上挖开一处空地,把稿子铺上去,熟悉的大绿格子稿纸。

    嗯,这小子稿纸用的还是他们人文社的。

    “妈的,偷了多少。”

    李景峰抱怨一嘴,喝一口茶叶,稍微集中下精神,随后看向这篇稿子。

    一篇十五万字的稿子,李景峰从上午看到下午,花了足足9个小时。

    眼见埋头看了一天的李景峰抬起头来,旁边的祁学成连忙拍拍他的胳膊打听。

    “怎么样?”

    李景峰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给出四个字的评价。

    “惊世骇俗!”

    他一天没喝水了,说罢便感觉喉咙好似黏在一起,赶忙端起杯子灌下去几口,喉结滚动几下,这才补充着形容:

    “写的真好,文笔好、情调好、文风好!”

    祁学成一听,好奇的不行,“我看这像是个历史故事,讲哪个年代的?”

    “他倒没有写明是哪个年代,不过这像是一种很特别的处理,有意而为之的感觉。”

    江弦全篇都是模糊着历史背景来写的,没有一笔正面去提他所写的是哪个年代,但在叙述故事时,又将历史无痕迹的插入其中。

    李景峰并不熟悉“意识流”,所以不太明白这样的写法是何用意,不过读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按他的推测,这大概是个20年代左右的故事。

    “这个书名为啥叫米?”祁学成又问。

    这可提醒到了李景峰。

    他回味着其中的味道,忍不住拍案击节,“《米》这个书名起的是真好!”

    当真震撼,因为“米”贯穿全文始终。

    主角五龙刚来到城市,唯一的粮食只有一把生米;五龙和女人同房,要洒一把米在她身上,净化她的身体;五龙得了花柳病,要把自己浸泡在米醋里,他的病情似乎也得到了缓解;等到五龙死的时候,他又死在拉满米的火车上。

    五龙对米狂热,狂热到扭曲。

    “这小子真特么会写!”李景峰满脸兴奋的样子。

    祁学成虽然没看,但听李景峰这样给他讲述,便也觉得的确是有点儿水平。

    这可是长篇,能把一个物品异化成这样子,并且纳入全篇的精神内核当中,这绝对是大师才能完成的水准。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李景峰推开祁学成,赶忙起身去找老太太。

    敲开办公室的门,李景峰兴奋的把这一部《米》拍在韦君宜桌上。

    “韦老师,江弦的稿子!好稿子!”

    韦君宜听到是江弦的稿子,立马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讲什么的?”

    李景峰用最简练的四个字总结,“农民进城!”

    “那不是《骆驼祥子》?”韦君宜笑着说。

    李景峰一拍脑袋,“对!您说的真对,《骆驼祥子》,一个农村青年来到城市讨生活的故事!还都得了花柳病!”

    “拿《骆驼祥子》作纲线,江弦是要做老舍的传人?”韦君宜捧起这份稿子,随意的翻了几页。

    “不一样,虽然是两个殊途同归的农民小伙子,但这完全是两篇。”

    李景峰说了半天,又觉得说不清楚,“反正吧,您看了就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伱先回去吧。”

    韦君宜没有着急,把手上那份稿子审完,才举着放大镜,开始看江弦的这一篇《米》,这篇在李景峰口中不一样的《骆驼祥子》。

    “意识流?”

    这样新颖的文体,登时吸引了她的阅读兴趣,想要继续读下去。

    天色已然昏暗,她将桌上一盏台灯打开,像是漆黑海面上摇曳的孤舟。

    韦君宜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中途休息,一直到次日中午,才把这篇读完。

    身体有些疲惫,但头脑格外清醒。

    “真是个了不起的作家啊。”韦君宜忍不住感叹一句。

    她资历丰富,阅读量更大,也就看出了比李景峰更多的东西。

    像意识流。

    江弦的这篇,几乎是教科书式的展示、炫耀他的意识流技法,甚至可以说,他是在教国内所有作家们如何写作。

    还有五龙对米的狂热。

    韦君宜甚至能从中看出马X思主义哲学。

    五龙跟米的关系发生了异化。

    而马X思主义哲学认为,异化,是人的生产及其产品,反过来统治人的一种社会现象。

    好的作品就是这样,就像一座金矿,能被取之不尽的挖掘。

    就像鲁迅的文章,能翻来覆去的做阅读理解。

    “您看完了吧?”

    李景峰敲门进来,“怎么样?”

    韦君宜沉吟许久,“读完后忽然想到了三岛由纪夫。”

    “三岛由纪夫?”李景峰吓了一跳,三岛由纪夫被认作日本文学的最高峰。

    “您觉着,咱们出版么?”

    “先喊江弦来改稿子吧。”

    (三岛由纪夫作品70年代就传入中国)

    0点之后还有一更,不熬夜的可以先睡了,听评论区的话调整了下作息,今后尽量不熬夜码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