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市罗阳县龙武镇。

    这个汉东西南山区的小镇,在外最大的名声就是穷!

    地处山区,耕地缺少,水资源匮乏,号称“七山二水一田”,从古到今,吃饭都是第一大难题。

    在罗阳县,一直有“宁嫁千里外,不嫁龙武汉”的说法流传。

    因为穷,所以民风彪悍,又背靠大山,历史上一旦出现自然灾害,也是响马盛行、强人出没的地区。

    有诗为证:坑灰未冷汉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因为背靠大山,兼有大河通过,自然资源较为丰富,这几年随着经济大干快上,很多小煤窑、小石场应运而生。

    但是,老百姓没有得到多少实惠,只是造就了一批暴发户、煤霸子、石霸子、沙霸子,反而给当地治安添了不少治乱之源,老百姓的生活变得更苦了。

    从镇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就能看出龙武镇的穷,整个镇人口有近六万人,但镇区就是一条街,坑坑洼洼的土路,稀稀拉拉的小饭店、小商场、市场排列开,除了镇政府是幢崭新的三层小楼,其他最多就是二层楼。

    在今年的乡镇改革中,龙武合并了隔壁的三寿乡,三寿乡的情况跟龙武也差不多,因此变得更加臃肿贫穷。

    镇区边上的“谭家菜馆”,由于饭店位置不错,位于进出镇子唯一土路边上,来来往往运煤、运石头的人都要在此歇脚,因此生意还算红火。

    老板谭永林四十岁出头,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正在大厅里殷勤地招呼客人。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一旁的包厢内,几个人满身酒气的人走了出来,中间一个人还穿着警服。

    “李公安,菜的味道还满意吧?”谭永林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老谭,你家那厨师一副打不死的老赖狗模样,但这炒鸡弄得还不坏,不然,我天天安排到你这里?啊?”

    那身穿警服的人说着,用手拍了拍谭永林的肚皮,一脸戏谑之色。

    “谢谢李公安的照顾,老哥哥满心感激!来,给李公安拿一条红塔山!算我的!”

    谭永林大声吩咐道,柜台后的伙计赶忙照办。

    “行,你这老谭,越来越会做人了,签单!”李公安摇摇晃晃地把字签了,哼着小曲走了。

    “老板,这一会儿已经有三拨人签单了,吃完饭都不付账,你还能运营下去吗?”

    正在这时,大厅里一个吃饭的客人说道。

    这客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脸很嫩,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旁边坐着的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只是看起来饱经风霜,要粗糙很多。

    老板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啊,现在政府吃饭都是签单,你不让签,人家不来啊?要是光不来还好,碰上难伺候的,你惹怒了他,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你的店开不下去,那不是倒了血霉?现在先签单,年底再去要呗,慢慢要,好多前年的帐还没给我结清呢!”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你这债主反而倒成了求爷爷告奶奶的那一个了!”年轻人道。

    “唉,没办法啊,其实也没那么糟,这南来北往的大车司机也得到这里吃饭,人家可是给现钱,也能赚些钱,这年头,踏踏实实开个店就不错了。”老板道。

    “客人是过来走亲戚的?”老板仔细打量了一下年轻人,只觉得他气质高贵,和龙武镇的风格格格不入。

    “我是来工作的。”客人笑笑道。

    他正是梁江涛,来此地任龙武镇党委副书记,主持党委工作,实际上是此地的一把手。

    按道理,是今天下午由县委组织部的领导带着过来报到,但他独辟蹊径,两天前就来到此地,“微服私访”,查看当地风土人情,应该说收获很大。

    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看到一些真问题,真情况。

    旁边的那个年轻人,是梁江涛的同学陈国栋。

    梁江涛来龙武镇之前,也听说此地民风彪悍,治安混乱,他虽然身份高,但来到这儿终究是白龙鱼服,还是要多重视一分,想着带一个有身手且可靠的人随身保护,第一个想到了陈国栋。

    陈国栋拿着上次梁江涛给的钱,给女儿买了助听器,接着在县城打工,赚个辛苦钱。

    一听梁江涛找他,当即应允。

    对他来说,梁江涛不仅是当年的好同学、好兄弟,还是他的恩人。

    只要梁江涛有言,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眼睛不眨一下。

    何况只是贴身保护江涛,这对他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

    正好给了他一个报恩的机会。

    因此他满口答应,不带一丝一毫犹豫。

    梁江涛让陈国栋过来帮忙,除了确实需要有这么个信任的人在身边,更重要的是也想提携陈国栋一把。

    陈国栋现在只是出卖廉价劳动力,永远都不是个头儿。

    梁江涛把他弄到镇政府,可以走正式招工的路子,以后再聘干,能当个正经国家干部,也算谋个出身,对于陈国栋是改变命运之举。

    “工作?难道你是镇里新分配来的大学生?”老板吃惊道。

    以这客人的气质,看起来很像是大学生,那来到镇里工作就是干部了。

    这几年,镇里来了好几个大学生。

    “算是吧。”梁江涛笑笑说。

    他大学刚毕业不到半年,说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也不为过,只不过是分配过来干一把手的。

    当然,这话没法跟老板说,说了他肯定也不信。

    太离奇了!

    “哎呀,想不到新干部来我店里吃饭了,很荣幸啊,今天这顿算我的!”老板大方地说。

    “不用,你也是小本经营,怎么能吃你的?”梁江涛笑笑摇了摇头。

    “别客气,小哥以后你就是镇里的干部了,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我一个小老百姓想请你都请不着呢,以后有什么事照应着我点儿我就受用不尽了!再一个,看你的面相,没准儿过几年就成领导了,我可得好好巴结巴结。嘿嘿。”老板半开玩笑地说,也是个顺杆往上爬的主儿,特别激灵。

    对他来说,镇里面多一个人给他说话有多一个人的好处,至少要账的时候少受一点难为,办事儿的时候少受点刁难。

    自古民不与官斗,越是封闭落后的地方,官本位思想越浓厚。

    突然,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狗日的老谭,弄两锅大公鸡,炒几个好菜!”

    老谭一听,脸色瞬间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