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话,姜暖之不由得看了赵玉娘一眼,见她眼睛里头满满的都是谢良辰,嘴角不觉抽了抽。

    要么说这就是男主光环呢,自己这个舔狗刚刚放手,紧接着就有一个舔狗送上来。还将他缺了的东西立即补上。

    “你...人品不错。”谢良辰看着赵玉娘道:“他日,我若出头,必定回报你今日之恩。”

    而后,又看向姜暖之:“今日之辱,我也记下了。”

    姜暖之松开牵着马儿的手,回过头来看那张生的很是俊秀的脸:“我如何羞辱你?就因为我没继续给你当牛做马吗?”

    不知是不是原主的身体都听不得她心尖尖上的二少爷说这番话,一时间竟然觉得心头憋闷的难受,似乎有股子委屈涌出来似的。

    姜暖之皱眉:“二少爷,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问问,我当真给你的是屈辱吗?”

    “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流亡都是风餐露宿,因一口吃食被人百般折辱,二少爷可曾受过这些?”

    谢良辰剑眉微微拧起:“那,自然是因我旧族广结善缘。”

    “我的二少爷,时至今日,你竟然还觉得人心良善,可见你是被保护的有多好。”

    “你知不知道?流放时,我每日是要和好多人争抢馒头给你吃?被人打伤不知多少次了,有的人打不过还会往人身上吐口水。

    每一个你嫌弃的不愿意下咽的馒头,都是我小心翼翼的护着捧到你跟前的。

    还有,你夜间睡的不安稳,嫌周围吵闹。却不知我一个女子,在无数个日夜守着你,拿着木棍子打走了一波又一波贪图你容色的登徒子。

    你大抵还不知道,你身上御寒的冬衣之所以那般暖和,是我偷偷的将自己衣裳里头的棉花塞进你的衣服里的。”

    谢良辰对上姜暖之微微闪烁着点点泪光的眸子,竟一时间愣住:“你...”

    “谢良辰,你我早就不是主仆了,你该清楚的,不是吗?”

    姜暖之继续道:“我每日天不曾亮便起。自己不曾吃饭,也舍不得你受冻饿肚子,早早的给你烧火炕,给你换着法子做吃食。这些你可知晓?

    你又有没有想过,乡野间,旁人都是灰头土脸的,为何你如此干净整洁?

    不是你谢良辰有天人之姿,而是我,姜胖丫,在你落魄的一整个冬日里,日日不落的清洗你的衣裳鞋靴。生怕你有丁点不自在。”

    “这...这些你从未曾说过...”谢良辰此时神色间也不觉带了几分茫然:“我...我到底还是给了你银子的。”

    “你是给了我银子不假,但是前后不过十两银子而已。你怕是不知道,你的笔墨就前后花了二十两不止。你不通俗事,大可以问问他们,笔墨是不是这个价格。”

    谢良辰向着阿福看去,见阿福隐晦的点了点头,眉头皱巴的更厉害了。

    “你大抵也不知道,你日用的被子,常用的吃食,都是我的卖身银子换来的。我在谢府为奴十年,前后存的体己银子也都花在了你身上。旁人都可以骂姜胖丫不是人,姜胖丫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谢良辰不行。因为,姜胖丫对你,问心无愧。”

    一番话,掷地有声,周围众人长久的沉默。

    姜暖之抹了一把眼泪:“谢良辰,上些时日我同你表明心意,你也同我说的你的想法,我们两个的确不可能了。如今我也放下了念想,只想要带着孩子们好生过日子。旁的东西我不要,但我一针一线做的被子,以及亡夫留下的马却要带回去。你若是不允,我自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牵着马便走,只给众人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谢良辰下意识的追了两步,却堪堪停住,转头看向阿福和春桃两人:“她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见两个人都有些躲闪的神色,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冷着脸道:“不就是银子,你去给她二十两银子,不,给她二百两,我谢良辰,何曾欠过旁人东西?被人这般指着鼻子数落?”

    “那个...少爷,我们没有银子了。”阿福说话都带了哭腔。

    “我记得之前的玉佩当了千两纹银的。”

    阿福:“少爷说的没错,只是那一千两已经花了七七八八了,这流放一路的打点就去了大头,还有安家,再有您给春桃她们赎身,还有您进学堂前前后后的打点,都花了不少的银子。”

    谢良辰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眯眼道:“对啊,我给你们都赎了身,她凭什么说她不是我的奴才?”

    阿福干巴巴的笑了声:“那个...咱们到姜胖丫的时候,就没剩下多少银子了。而且那时候您嫌弃姜胖丫生的丑,没管她。是黎家死了的那个猎户买了她。”

    谢良辰:“......”

    “那...我就还真的欠了她的不成了?”

    “那也不能这般说,是她姜暖之自己乐意的啊,哪里能怪得二少爷?”春桃道。

    “就是就是,是这个理。再者,她胖的跟猪似的,如何敢胆敢肖想您呢?她这般的人,能有机会照顾您,都是她的造化了。”阿福道。

    谢良辰紧紧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她却容貌不佳,即便从前爹娘挑与我庭前侍奉花草的,都不会有这般容貌。我自然...瞧不上她。”

    “良辰不必自责。”赵玉娘上前头道:“听她姜胖丫说的好听,其实不过就是瞧你现在没了银子,落魄了,她得不到好处,才想过她自己的日子去。这样的人品行不端。良辰你以后高举登科,定要让她悔不当初。”

    谢良辰抿了抿唇,总觉得赵玉娘说的似乎不太对。

    若说艰难,流放才是最艰难的时候,她没走。

    再者,他记得她有三个孩子,又没男人,她独自立门户可比在自己身边处理杂事难的多。

    “你们算下她给我填了多少银子,我自会一文不少的还了她去!”

    ...

    姜暖之这头,一出了门,身上那悲伤氛围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哼着小曲牵着马,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马儿啊马儿,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将你要回来了?”

    拍了拍大黑马的背,姜暖之心情颇好。

    说来那番话有八九分都是真的,全部吐露给谢良辰之后,似乎心中隐隐萦绕的怨气也散了个干净。大抵原主最后的遗憾消散了吧。

    马儿被她摸了下,鼻子吐了吐气,甩了一下蹄子,颇有几分不满的样子。

    “嘿,合着你也不待见我啊?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给你要回来的,哭的眼睛都肿了,看见没?”

    马儿继续鼻孔出气。

    姜暖之气的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跟大黑一个德行,都是狗咬吕洞宾!”

    下一秒,却见马儿嘶鸣了一声,忽而挣脱缰绳,向前奔去。

    “喂,你去哪儿?”

    姜暖之顿时跑着去追。

    却见那傻马跑到了小溪对岸一捆芦苇枯草跟前,就停在那儿着急的转圈,时不时的鼻子吐气。

    太阳下山有一会儿了,尚且残存最后一丝丝暮色,姜暖之踏在不知道是谁搭建的石头路走到对岸去,蹲下身去看。

    伸手拨开枯草,她瞳孔一缩:“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