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曹嵩是阉宦之后,跟着其养父曹腾横行朝野。

    但他其实也是个博览群书的经学院博士。

    并且还著有《防务论》等军事著作。

    换句话说,他曹嵩年轻时也是一个——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安邦之才。

    虽然岁月磨去了他身上的棱角,但骨子里的傲气还是在的。

    他曹家是绝不能向贼人奴颜婢膝。

    曹休是一位青年才俊,将来一定能够辅佐曹操成就霸业。

    曹嵩今日已是穷途末路,说什么也得为他儿子留下一位曹家火种。

    月色之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此刻却显得悍勇无畏。

    他手提木棍,奋力冲向数十名陷阵甲士。

    这是他们曹家最后的脊梁!

    ……

    兖州,陈留郡,衙署。

    曹嵩的死讯很快传了回来。

    “父亲啊,您老人家死得好惨呐!”

    “孩儿对不住你啊!!”

    曹操在署内嚎啕痛哭,伤心欲绝。

    众将一个个群情激奋,纷纷请战。

    “请主公下令,末将只需五千精兵,三日之内便能踏平五凤山,将恶贼张闿生擒回兖州。”

    “到时候由主公亲自将此恶贼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夏侯惇、李典、乐进、曹仁等一众心腹将领个个争先。

    他们一者当然是想为曹操出气,二者更是想要立功。

    自平蛾贼之后,许久没有打仗。

    他们都盼望着升迁的机会。

    此时李翊也赶到了衙署,门口站着曹休、典韦。

    他们的级别还没资格进屋参与军阵。

    但二人同样十分悲伤,尤其是曹休。

    见着李翊来了,情难自禁,跪倒在地,哭拜道:

    “先生,末将有负先生重托……我我我……没能救回曹老太爷。”

    他想起那晚曹嵩为自己断后的情景,心如刀绞。

    典韦也是把头一低,向李翊请罪:

    “先生,末将以为只要截住张闿等人去路,曹老太爷便可高枕无忧。”

    “万没想到张闿在前面还埋有伏兵,唉……都怪我,若能早点儿想到这一点……唉!”

    典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无比自责地向李翊拱了拱手:

    “请先生治罪!”

    李翊背着手,眉头微皱:

    “此事颇为蹊跷,截杀曹老太爷的恐怕另有其人,日后我自会调查清楚。”

    “你二人不辞辛劳,千里奔袭徐州,已经尽力。”

    “我会向曹公为你二人请功的。”

    曹休、典韦两人一听,又惊讶又感动。

    他们明明没能救回老太爷,结果李翊不但不治罪,反而要向主公请功。

    这……这什么良心老板!

    当李翊的小弟也太幸福了吧!

    “主公现在何处?”李翊问。

    曹休擦了擦眼泪,起身说道:

    “主公就在衙署里面,他刚刚失去父亲,已经是肝肠寸断,痛苦万分。”

    “在里面捶胸顿足,曹仁将军他们怎么劝也劝不住。”

    “先生还是进去宽慰一下主公吧。”

    李翊负手走进署内,众将见着,纷纷拱手一礼。

    “先生也来了,你也过来宽慰一下主公吧。”

    李翊举目看去,曹操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

    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先下去吧。”李翊对众人说道。

    众将也的确已经心累了,安慰人的事儿本就不是他们这群武夫擅长的。

    见李翊主动让他们出去,一个个如蒙大赦,纷纷转身离去。

    “唉,就拜托先生了。”

    李翊现在是别部司马,在军中已经有了很高的地位。

    他完全有资格留在署内单独面对曹操。

    一干武将纷纷起身离去后,李翊这才走上前向曹操作揖行礼。

    曹操沉声问:“子玉来此何为?”

    李翊眉梢一挑,朝曹操走近几步,刻意将声音压低:

    “一来为主公悲伤,二来为主公道喜!”

    话已出口,曹操猛然抬起头,惊愕地看向李翊:

    “子玉,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刚刚失去父亲,何喜之有?”

    说话间,曹操一掌猛然拍向案牍,须眉倒竖,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李翊脸色依旧十分平静,丝毫没有被曹操的震怒所吓到。

    “如今祸福相依,大事可期!”

    此言一出,曹操眼眸猛然瞪大。

    他是一个何等聪明的人?

    当然听出了李翊的话外音,自己父亲惨死徐州,正好给了他一个发兵的理由。

    兖州到底穷困,尽管接纳了百万黄巾之后拥有无限的潜力。

    但要见到成果,至少需要个三五年。

    而徐州却地理位置极好,盐铁资源丰富。

    并且与冀州、青州、兖州、豫州、扬州紧紧相连,交通发达,东部临海。

    进可攻,退可守,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是争霸天下的天赐之所!

    以曹操此时的野心,当然对它垂涎三尺。

    曹操也就不再装作愤怒来试探李翊了,而是抬头凝眸看向他,眯着眼睛道:“细说!”

    “呵呵,主公心如明镜,又何必要考问在下呢?”

    李翊迎上曹操的目光,脸上显得轻松从容。

    李翊的声音再度传出:

    “自我军大破蛾贼以来,收纳青州之兵,势如破竹,威震四海。”

    “但却有着一桩难言之隐……”

    曹操一改此前颓废面貌,嘴角竟然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么难言之隐?”

    “我军虽然坐拥雄兵二十余万,粮草丰沛,却只能蛰伏在兖州一隅。”

    “主公若是想逐鹿中原,争霸天下,必须去开拓更广阔的天地。”

    “北边的袁绍势力雄厚,断不可取。”

    “南边的袁术,荆州的刘表,皆兵精粮足,不易攻取。”

    “只有徐州,物产丰富,鱼盐发达,实乃中原首望之地。”

    “主公其实心里早就惦记着徐州了。”

    “否则主公刚刚的哭声中,又怎会有如此凛然的杀机?”

    曹操将身子一晃,坐在了椅子上,脸上竟闪过一丝惬意。

    “子玉,你真知我心也。”

    “我在屋内号啕大哭,就是要人们把我的悲伤之情传出去,让全天下的诸侯都知道我与陶谦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曹操失去父亲固然心痛,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他早已成为一代雄主。

    在短暂的悲伤过后,所图谋的自然是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