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重华抬了抬手,早有人上前把张青芝拖了下去。

    张青芝拼命挣扎,口中唔唔叫着,林宝月故意一抬下巴,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儿,张青芝气得直蹬腿,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而张光宗卖力表演,哭着追了几步,眼看追不上,又转身跪在了陈婆子身前,泣不成声。

    这边啪啪打着,韩松抱着弟弟,静静看着,神情十分复杂。

    林宝月早就自己站了起来,眼神儿从几人身上掠过。

    张光宗内心凉薄……嗯,书里说这叫冷静,他这会儿就算有些难过,也不多,估计此时内心正在度量卫重华与她之间的关系,借此衡量她的价值,同时也在借此判断卫重华的为人。

    反正案子也审完了,林宝月上前几步,道:“大人。”

    卫重华已经往堂后走了几步了,头也不回嗯了一声,林宝月就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毕竟当着渣男的面说话,谁知道他又会闹什么妖,只有听不到,他才会脑补更多,更加畏惧。

    卫重华并没有阻止。

    几人从后门出来,林宝月还没说话呢,旁边的周行仁就笑道:“小姑娘,你不是口才挺好吗?怎么今天不说话了?我还当你一定会咬死那谁呢!”

    “啊,”林宝月立马一脸严肃道:“这当然是因为我对大人敬若神明,又对大人审案子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等特别严肃的大事面前,我自当谨言慎行,半个多余的字儿都不会说的!”

    周行仁:“……”

    他被她给逗乐了。

    卫重华也嘴角微弯,略微偏头,看了看她。

    林宝月仗着年纪小,笑嘻嘻卖了个萌,卫重华又转了回去,淡声道:“行了,找我什么事?”

    林宝月连忙道:“大人,我们村如今日子不好,之前你给的银票,族长不敢用,我跟他说大人绝不是那种小气抠门,给完了又心疼报复的人,族长却说万事小心为上……总之,大人你能不能派人去说一声?”

    卫重华道:“不能。”

    林宝月一愣,随即会意:“大人是觉得……”

    她假装敲了敲脑袋:“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所以我们只能私下偷偷用,绝不能跟外头说是大人给的?”

    卫重华唔了一声。

    林宝月还想说话,一抬头,却见前头,胡县丞小跑着迎了上来,笑容堪称谄媚。

    林宝月连忙顿住脚,快速道:“多谢大人,那宝月就不打扰大人了,宝月告退。”

    卫重华嗯了声:“行仁送她出去。”

    周行仁应下,随着她转了身,身后,很快传来了胡县丞的声音:“大人今日可有收获?”

    卫重华应该是摇了摇头,胡县丞又道:“吉人自有天相,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

    卫重华的声音低沉,道:“我只是担心父皇……”

    林宝月:“……!!!”

    她先是震惊,然后,一下子想起来……剧情里,仁武帝收了很多义子,做为心腹人马经常派出来办差,后续剧情中也出现过两三个?

    卫重华姓卫,这应该不是化名,而书里的国姓,她只记得不是朱,好像是成?

    主要没听说皇子会当县太爷的,所以卫重华应该是仁武帝的义子。

    胡县丞问“今日可有收获”,所以卫重华天天往外跑,应该是找什么东西?而这件事,胡县丞也知道。

    林宝月思绪飞转,周行仁正悠闲跟她瞎聊:“林宝月,你是不知道,今天我们去你们村,抓那个什么芝的时候。一听说去县衙,她居然还羞答答的,我真不知道她咋想的,我当时真都乐了!从没见过这种人!”

    林宝月笑道:“这说明你们大人万人迷?”

    “嘿!”周行仁偷笑,凑过来小声道:“绝世媚体?”

    林宝月:“……”

    她立马疯狂摇头,周行仁喷笑,笑了好半天,才又道:“今儿审得也太容易了,她咋能蠢成这样?都不说嘴皮子了,就你吃饭的时候掉的那点心眼子,给了那个什么芝,都能把她脑壳子给撑破。”

    林宝月:“……???”

    这辈子从没听过这么别致的夸奖。

    她只能道:“谢谢?”

    周行仁哈哈直笑。

    两人很快走回了二堂门口,张光宗背着他娘,旁边一个痛哭着的张根宝,一家人正依偎着往外走,背影整得还怪悲壮的。

    林宝月会合了韩松兄弟和小四哥,特别悠闲地跟在了他们后头。

    很快到了县衙门口,林宝月辞别了周行仁出来,一看外头,居然还有一伙读书人在等着张光宗。

    尤其马平成,顶着一脸药,居然还亲自等他,这怎么不算真爱呢?

    林宝月心中啧了一声,故意目不转睛看着他。

    马平成察觉到了,一转头,先是一愣,然后就认了出来,就想走过来,林宝月迅速朝他摇了摇头,马平成也没坚持。

    张光宗向着马平成施礼,身体摇摇欲坠:“求马兄帮忙,给我娘请个大夫!”

    马平成道:“伯母这是受了刑?来来,先上马车!”

    张光宗在他搀扶之下,把陈婆子放到车上,又回身哄着痛哭的弟弟,马车转头往市区而去,马平台问张光宗:“到底怎么回事?伯母怎么还受了刑?”

    张光宗惨然摇头。

    他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住,也没有隐瞒,照实说了,一边哭道:“我着实不知此事,我得赶紧把我娘送回村,还要去向师父请罪……”

    马平成听得十分不忍:“这,这其实也怪不着你。”

    旁边忽然有人插话道:“此事且不说,倒是水塔之事,我等,想听听张兄的解释。”

    这话一说,好几双眼睛都看向了他。

    张光宗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沉声道:“我,我知道我做得不妥……可我若不把此事挑破,天水塔将成为林家村的谋生之技,这天下之大,大旱的地方有多少?林家村区区几百人,要多久才能救天下受灾之人?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人会背井离乡逃难,又有多少人会因此死去?”

    他说得动情极了,末了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只要我问心无愧,这骂名,我纵是担了又如何?可我终究是心中有愧的,我与家人逃难来此,林家村与我一家恩重如山,可我却……却夺了她们的谋生之技!我心中有愧啊!”

    “所以,不管他们如何待我,我都不会怪他们的。我只望,县太爷能给林家村一点奖赏,让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我心中,也会舒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