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县丞很会套话,但小马儿是个任性的大少爷,才不会跟他有来有往正经聊。

    胡县丞一问,马平成就说了:“哦,当初我碰到那事儿的时候,还去找过她呢!我寻思我与她,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若是可以,娶她也可以,但这小孩儿嘴巴凶,又还没长开,豆芽菜一样,我实在是吃不下去,所以才转头来找你们的。”

    他幽怨叹气:“早知道,我还不如去找她!她顶多就是骂我,怎么也不可能打我啊!再说她厌恶张光宗,绝不可能跟他有来往……”

    他握住他手:“胡大人,你们家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抓到张光宗,给我报仇啊?”

    胡县丞真是受不了他这个动手动脚,极其敷衍地道:“已经派人去追了,你放心就是……”

    一边强行抽回了手,又胡乱聊了几句便走了。

    小马儿轻哼了一声,在衣裳上狠狠搓了搓手心。

    他一个大老爷们,也并没有天天跟另一个大老爷们拉手的恶习啊,这不是看他们全都不喜欢这样,才故意恶心他们么!

    马平成说得生动,所以周行仁转述得也生动。

    而且马平成还说了,这个叫胡破竹的大夫,医术绝对是极好的,反正在他看来,绝不比那些京城名医差,只是性情有些古怪,他想跟他说话,他根本不理他。

    卫重华安静听完,点了点头,“你们继续盯着,不要松懈,我下午去见见林宝月。”

    周行仁应声退下。

    林宝月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先送完了胡家的货,与胡县丞又见了一面,郑重感谢了他,两人相谈甚欢。

    然后回去又拉了一趟,给王家也送了。

    数量其实也不少,毕竟王家有可能会给他们本家送,少了也不够……只是表面上胡家占七,王家占三。

    两趟跑下来,费了不少时间,等回村的时候都过午了。

    牛车没有篷,顶着大中午太阳回家,林宝月热得满头大汗,见了娘亲,便随口问了一句:“今天顺利不?”

    娘亲连忙道:“顺利,很顺利!月儿啊……”

    她就想说话,然后林宝月摆手:“待会儿在说,我不行了,我真的热死了,我得洗澡,有热水没?”

    娘亲帮她端了热水进来,林宝月赶紧脱了衣服,关起门来擦澡。

    好不容易把自己打理清爽,换了身衣服出来,林虎又来叫她了:“族长!我爷爷说,大家都等着你呢!”

    林宝月应了一声,跟娘亲一摆手就直接走了。

    藏在林三郎屋里的卫重华:“……”

    他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了,刚才还跟林家人一起用了饭,因为他自己不讲究规矩,所以也没有分席。

    但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中华的爹娘没有不爱催婚的,叶婆子虽然觉得他不如“卫大人”,但毕竟是送上门来的,于是一上桌,就和颜悦色问他:“你姓什么啊?”

    “姓柳。”

    “多大了?”

    卫重华顿了一下:“二十。”

    “哦,”叶婆子道:“你是哪儿人啊?”

    卫重华干巴巴道:“京城人。”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他道,“没有什么人了。”

    毕竟对他来说,皇爷是皇爷是陛下,而绝非父亲。

    见他肯答,叶婆子就越问越细,越问越满意,等吃过饭各自回屋,还偷偷跟儿媳妇嘀咕:“这个姓柳的也不错,是个老实人,比那个卫大人和气些。”

    小叶氏道:“但卫大人长得好啊!”

    “说得也是,卫大人长得好,”叶婆子犹豫了:“哎呦,长得好可太重要了,叫我说,比会赚银子都重要!这么一说,还是卫大人好,反正我们月儿会赚银子。”

    小叶氏:“对,还是卫大人好。”

    卫重华本来站在门口,后来一直往后退,可还是能听到,尴尬地不住轻咳。

    林长庚刚喂林三郎吃完饭,又扶着林三郎漱了口,把他放回去,才出去了。

    林三郎躺在那儿,含笑叫了一声:“大人。”

    卫重华点了点头,走过来,就坐到了他床边,林三郎是个会聊天的,含笑开启了一个话题:“大人是在哪儿学的武?”

    卫重华道:“京城。”

    林三郎嗯了一声,道:“大人的同伴,也都是不爱说话的人吗?”

    卫重华微微一顿,露出回忆之色,轻声道:“倒也不是,小七就很爱说话,但教头是不许闲聊的,所以只能偷着说……”

    于是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一直聊到林宝月回来。

    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林宝月又走了,两人便对视了一眼,接着聊。

    林宝月很快就到了族长家。

    族长们已经到了,林宝月反正年纪小,眼前全是族爷爷,都算是自家长辈,她也没客气,直接道:“族长爷爷,我才刚回来,还没吃饭呢,饿死啦,给点饭吃。”

    老族长连忙叫儿子去给她煮碗面。

    等着的空儿,林宝月就跟大家说了说,“各位族爷爷,我在想,秋收快到了,周边村儿人心浮躁,而咱们村,地全都种上了,也都浇过了,如今已经渐渐长起来了,一看还挺明显的。我又弄了工坊,大家全都能用山上长的魔竽赚工钱,等传出去,只怕要遭人记恨了,得早做防备。”

    族长儿子端了面上来,忍不住插话:“可他们也都去扎水塔了啊!好多地方都扎水塔,咱们村的人都没跟他们争!这还是咱们村出去的手艺呢!”

    林宝月给他解释:“如今扎水塔,一个是路远,二来,工钱也少,只能赚个辛苦钱,而且能去的人也没那么多,再说,过不了一个月,就扎完了啊!”

    他茫然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不叫他们赚的,他们自己没本事,怪谁!”

    老族长抬手就抽在了他后脑勺上:“早叫你别张嘴!一张嘴就露蠢!!”

    他就摸着后脑不敢说话了。

    他并不是在杠她,贫穷的人,大多是这样的思维……认死理不知变通,还不自知,还犟。

    这世上的道理有那么多,可世情却不按道理来啊!

    林宝月看在老族长的面子上,笑着说了一句:“叔,我听说太平村明年免兵役了,而且太平村的人,有去服兵役的,官府一人给发十两银子。”

    族长儿子吃惊道:“真的?那咱村儿呢?”

    “咱村没有,”林宝月道:“只有太平村有。”

    “凭啥!”族长儿子立马就急了:“凭啥只有太平村有?太平村又没干过啥好事儿!族长你可是县君,你造了水塔啊!这可是大好事,咱村凭啥没有!咱去找找县太爷啊,要不去找找太平村……”

    他说了半天,急得要跳脚。

    林宝月又吃了一会儿,才抬头道:“叔,你别急,这事儿是我编的。”

    他一下子呆住了:“编,编的?”

    “对,”林宝月淡定地道:“可我问你,你听了这事儿,生不生气?想不想去找官府?若有不敢找官府的,想不想去找找太平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