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月点了点头:“对啊。”

    任解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你是个好姑娘。”

    林宝月被他这突出其来的一句话说得有点懵:“哦?老先生为什么夸我?”

    任解摆了摆手,扭头看着窗子,没再说话。

    林宝月感觉不到恶意,看他的神情,倒似乎有些感慨似地,想必是有什么亲人朋友曾受过旱灾之苦?

    她笑眯眯岔开话题:“老先生不是本地人?”

    任解没有回答。

    他的口音倒像是本地口音,但看他的表现,林宝月心里做出一个判断,他应该不是本地人,因为某些事情来这儿,这件事情办得不怎么顺利,但这事跟她应该没什么关系。

    这挺好的,省得露馅儿。

    林宝月也不试图打探,就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临到家的时候,又郑重拜托了他一番,任解只道:“你放心,来都来了,我自然会好生说,成全你一片爱兄之心。”

    林宝月谢了他,便跳下了马车,又叫车夫在门口等一会儿,然后便带着任解进了门儿。

    娘亲嫂子都还没回来,林宝月直接带着他进了三哥的房间,正好三哥和李漱玉都在,林宝月便道:“这一位是任神医,是朋友荐给我的神医,我请他来,给三哥扶个脉。”

    林三郎微讶,在榻上努力撑起一点,朝他点头为礼:“任神医有礼,请恕小生无法起身。”

    任解淡淡地道:“无妨。”

    林宝月心头微讶。

    刚才任解的口音,就是标准的本地口音。

    而现在,他却说着纯正的官话……这个人不简单啊!

    林宝月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地把他请到榻边坐下,任解就把手放在了林三郎的腕脉上,一手捋着胡子,微凝着眉把脉,看上去真真是架势十足。

    林宝月出去给他倒了杯水,顺便安抚了一下小孩哥,又回来,就见任解道:“我瞧瞧那只手。”

    榻是贴墙放的,把另一只手不方便,林宝月就把林三郎扶起来,叫他倚着墙慢慢坐正了,平复了一会儿,才又伸出手给他。

    任解把了这只手,眉头紧皱,又站起来,用手捏着他的胳膊和腿,捏了好一会儿,才道:“确是痿症,有些……麻烦,但也能治,最好配合针灸,若不能用针,就会慢一些……”

    他看了林宝月一眼:“我在这儿不能久待,针灸是不成了,我下方子,就用药慢慢治吧。”

    林宝月心里琢磨着他说的“确是痿症”,口中连忙应下,道:“不知大约要多少银子?”

    任解道:“我用药与旁人不同,算下来,至少要二三百两。”

    林宝月皱了下眉,假装为难,半晌才道:“请神医先开方子,我们慢慢筹钱买药可成?”

    任解点了点头,就收回了手,取出帕子,慢慢抹着手,一边仍在沉吟。

    林宝月把三哥扶好,又道:“神医,再帮我姨母扶个脉可好?”

    任解看了看李漱玉的脸色。

    李漱玉也微讶,看了林宝月一眼,想说不用,但犹豫了一下又没说,伸出手给他把了脉。

    这次任解只把了一把就收回了手,道:“她只是胸痹之症,幸好性子通达,不算严重,现在用的方子也成,继续用也可,我略调调也可,只是要注意添衣,不要着凉、不要劳累,也不要太过劳神便好了。”

    林宝月谢了他,任解站起来道:“我还有事,你跟我去拿方子吧。”

    他实在太配合了,演技绝佳,林宝月完全不用演了,就道:“是,是。”

    两人就直接出来了。

    一上了马车,林宝月就道:“多谢多谢,老先生演得太好了,毫无破绽,宝月感激不尽。”

    任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林宝月假装没看出来,也没问,心说他估计真是个神医,真能把出痿症,但他觉得这痿症不好治或者治不了,所以想说又没说……

    等回了城,下了马车,林宝月拿出银票准备给他,任解却示意她跟着他,然后就一路沉吟……

    林宝月慢慢跟着,走了大约半小时左右,任解就近在一个路边小茶摊坐下,从褡裢里取出纸笔,现场写了一个方子给她,道:“令兄的病,我也没有好法子,若是着急,可试用此方,先喝上十天试试,大约略能缓解,效用不会太大。我实在不长于此科,若是……”

    他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林宝月心头忽然一动。

    因为今天她刚得知了卫重华的事情,有些心神不宁,所以反应也有点慢。

    但他这句话一说,“若是……”这种句式,给人的感觉,这句话一般会是:若是谁谁在一定能治,或者起码是若是谁谁在说不定能治。

    而,结合她之前的判断,她觉得,这人不会是跟胡家的怪医胡破竹有啥关系吧??

    所以胡家出事,他就来救胡破竹了?

    林宝月心思飞转,双手接过了方子,然后直接递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过去,恭敬地道:“多谢老先生,老先生不必挂心,我如今只是先拖一拖时间,安抚家人的情绪,等腾出空儿来,我会带我哥去京城或者别处求医的,天下神医何其多,我一定能找到的。”

    任解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神思不属,收了银票:“也好。”

    林宝月拱了拱手:“那就不打扰老先生了。”

    任解点头,她就退了出去。

    她走出一段路,直接上了一家茶馆,要了一个雅间,窗子留了条缝,一边留意着下头,一边在脑内操作商城。

    她不懂中医写方子有啥暗语,但每个大夫有每个大夫的脾气,不用暗语也没事儿。

    她就从商城找了一个写郑板桥草书的,把她的方子抄了一遍,然后又特意叮嘱他墨没干就折起来,好让字迹有点模糊。

    商城给出的方子,中西医结合,有些词儿,叫这个时代的人来看,本来就很奇怪,那少一点奇怪,和多一点奇怪,都没关系了。

    这就是文盲的掩饰方式了。

    然后林宝月又脑内给各种药换了换包装,别的都好说,就是冲剂一包一包另包,很麻烦。

    她怕忘了,又买了一根毛笔,把用法用量用她自己丑丑的字迹写了一遍,等全收拾好,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一直没见任解经过。

    但任解这个人感觉很平和,甚至有些散漫,不像坏人,再说胡破竹跟她也没关系啊!

    所以林宝月也不太担心。

    她顺手买了个筐子往家走,快到村里时,看四处无人,才把药都移到了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