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恭愣了一下才道:“是,殿下认识家姐?”

    “不认识,”林宝月道:“但听闻她很擅长读书?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徐允恭有点迟疑,“家姐确实喜爱念书……”

    林宝月看着他,一心等他答,徐允恭却犹豫着不知要怎么回答,林宝月问:“怎么?”

    有些话他自己不好说,旁边一个小官儿帮忙解释:“殿下,臣听闻徐家小姐在亲事上不大顺当,所以暂时去家庙吃几天斋。”

    旁边一人大喇喇道:“什么不顺当,她是克夫!前一个才订亲,夫君便落了水淹死了,后来又与我侄儿订亲,不及十日,我侄儿便从马上落下,险些死了,我们去退亲还不肯退,非要把这个不吉利的女子塞过来……”

    徐允恭道:“冯大人慎言!”

    “我怎么慎言?”两家之前显然闹得不好,如今冯大人说话丝毫不留情面,“我说的哪一句是假?你姐姐不就是克夫?你们家不就是想把她硬赖过来?”

    林宝月想起来了。

    渣男张光宗后期确实从某家庙救出过一个徐氏,估计是说背景的时候她漏听了,所以才不知道这就是徐皇后……只知道渣男宠爱了她一段时间,之后爱上下一个的时候,徐氏还给他写了一本诗集,屡次邀宠,又是什么对月垂泪,又是做点心下药。

    林宝月真是被恶心到了。

    徐皇后,人家精通诗书,且出身将门,那是朱棣出征时能定后方的人才,亲登城墙督战、激励将士民众坚守城池,聪明坚韧又果敢,结果被扭成了满腹闺怨哭哭啼啼甚至不择手段的怨妇。

    真是叫人忍不住要骂上一句,爸了个根的!渣男速速去死去死!

    林宝月直接回头,跟冯大人道:“那你侄儿可够脆弱的啊!”

    冯大人一愣:“什么?”

    林宝月冷声道:“一个小小女子,连面儿都没见,就差点克死你侄儿,怎么你侄儿是纸糊的吗?风吹吹就坏了?这么脆弱还出啥门儿?万一出门,被蚂蚁绊一下子跌死了怎么办?”

    “哎哟可怜可怜,那他这一辈子岂不是不能入仕了,入了仕不得满朝堂查所有大人的生辰八字?但凡有生辰八字不合适的,就不许人家上朝?要不然上了朝一碰面儿,你侄儿被克到了,嘎嘣一下挂了,那大家别上朝了,直接给他上坟算了!”

    她说话一如既往干脆麻利快,冯大人听得一愣一愣地,她怼完了他才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她鼻子:“你……”

    “我什么?”

    林宝月一巴掌就把他手给拍开了。

    她使了浑身的力气,那冯大人一个人高马大的武官,居然被她拍得转了半个圈。

    林宝月“吃了一惊”,飞快退后几步:“不是,你们家的人这么虚的吗?祖传的吗?个个都这样吗?怪不得连马都骑不好!掉下来不自己多练练倒是挺会给别人扣锅的!就杮子拣软的捏呗!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要躺到地上讹我,也不要回家装病!!不然我岂不是成了克同僚?这祸我不背!”

    冯大人大怒:“林宝月!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何故如此辱我!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林宝月冷笑一声:“你觉得这是无妄之灾是不是?那一个女子,身在闺中,什么也没干,就因为你侄儿是个废物,连马都骑不好,就莫名被扣一个克夫的罪名,被送进家庙,于她而言,这不是无妄之灾吗?怎么你说别人的时候底气十足,别人说你就破口大骂了?你双标啊??”

    冯大人怒道:“这又不是我说的!人人都在说!!再说她之前已经克死了一个了!我又不是胡说的!就是她害的!”

    林宝月道:“那官府怎么不抓她?那死者家属怎么不告她?”

    冯大人一噎。

    林宝月正色道:“朝廷律法说她没有害人,先贤留下的道德典籍也说她没有害人,怎么,你们的看法比朝廷比先贤都牛吗?你们是哪个牌面的大老爷,你们凭什么下这样的断语?你们说她克夫,实际上,是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说白了,是他不配,他们家不配!担不起这么好的妻子,担不起这么大的福气!诸位,听懂了吗?听明白了吗?这才是真相!”

    她环顾众人,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她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只是意外,也只能是意外,可只有先把舆论扳成这样,大家才能学会长嘴,学会自己辩解,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啊,落马落水纯属意外啊……而不是习惯地把所有罪名都推给女人。

    订亲是女子克夫,亡国是红颜祸水……女子这么牛,指头都不动就能克死你,你们还这么敢骂她,自己真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等出了殿门,卫重华和何幼碧都在外头等着她,一见她就迎了上来。

    一行人走出几步,徐允恭忽然折身跪下,施了大礼:“多谢殿下为家姐仗义直言。”

    林宝月道:“徐大人请起,我并不是为了令姐。”

    “臣知道,”徐允恭个子太高,一站起来,看她就居高临下了,但眼神温软极了,就不会觉得有压迫感:“但家姐能从中得益,臣感激不尽。”

    林宝月点了点头:“所以,你回头问问你姐姐,乐不乐意过来,我见见,我想要几个女官在身边帮忙,见个面看看合适不合适。”

    徐允恭连声答应。

    林宝月这才道:“行,这事不急,咱先干活,你在京城人头熟,你先找个园林师过来,我与他商量一下,定一定各处皇店分店的大概样式,之后你再派人去各处。”

    徐允恭连声应了,快步离开。

    林宝月又跟两人道:“我们去户部衙门,先查查各地皇店的资料,然后全都收回来,商税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该由民间商人收取,这些全都要改,另外,我想简单考个试,我的意思是,不管文武,全都可以报名,通过考试我再教…… ”

    卫重华等了一会儿,等她说了个差不多,才轻声道:“殿下,昨日,你家中的信来了。”

    “真的?”林宝月大喜回头:“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