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评彩挂,全凭吆喝。

    刘永禄作为曲艺演员,对算命那套故弄玄虚的江湖把戏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平时看别人算星盘算塔罗都是憋住了才能不笑出声。

    这玩意儿有嘛的,不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吗,自己来肯定比他们装的玄乎。

    此时刘永禄脱了鞋双脚盘腿坐在箱子上,眯缝着眼,就见刚才那个青年反握着匕首进了仓库。

    “你占卜一下下次的肉……”

    “慢!”

    青年刚想开口就被刘永禄厉声打断,我能让你随便问我吗?

    你这么问我这戏法还怎么往下变?刘永禄清了清嗓子,声音严厉,彷佛换了个人继续道:

    “你们族人都这么没规矩吗?问天卜卦岂是儿戏?你先坐住了,我问你个问题。你信我吗?”

    “哼,不信。”

    “肉眼凡胎当然不信,不过别着急,待会儿你就信了。”

    刘永禄这也是古彩戏法的技巧,先营造氛围感,对方嘴上说是不信,但内心已产生了好奇,只要有好奇心就容易入瓮了。

    “桌子上是块木牌,我已经写好了你问题的答案,这木牌是刚从你们箱子上掰下来的,有毛病吗?”

    青年仔细端详了一下,确实是仓库里常见的木头碎片。

    “没问题。”

    “这箱子有没问题吗?”

    “没问题。”

    “好,你坐好了,我要开始算了。”

    “你占卜……”

    “住口!我让你问了吗!咱这算卦都是有程序的,乱了程序神仙归罪你承担的起嘛!”

    刘永禄训完了青年半闭双眼开始念念有词:

    “一请天地动,二请鬼神惊,三请茅老道,四请姜太公,五请猪八戒,六请孙悟空,七请沙和尚,八请是唐僧,九请毛啊敏,十请刘小庆……”

    他一边哼唧手上还拍着大腿给自己打着拍子。

    这套词儿唱完对面的青年都惊了!他哪儿听过这个啊,顿时骇的不敢说话了。

    他回想起族人进行圣餐仪式时,麦克手捧古书吟诵咒语时的画面,词儿虽不同,但那种神秘感是一样一样的。

    这……也许就是对方呼唤之神才能听懂的神秘歌谣吧,只是……这词语太过深邃晦涩,自己从头听到尾,竟然一个词儿都想明白!

    “咳,小伙子,在我这扶乩占卜有两个规矩。

    第一,我提前预知的天机,也就是牌子上的答案只能给你展现一次。

    第二,你出去后不能把占卜的过程说给他们听,泄露了天机你不得好死。”

    他这话青年其实也没完全听明白,但大致意思能猜出个大概,缓缓点了点头。

    “希望你是个懂好歹知进退的人,那我问你,你长那么大个子,结婚没结婚!”

    “我去年结婚的……”

    他这么说,刘永禄耷拉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翻牌,继续问。

    “那我问你,有孩子没有!”

    去年刚结婚,今年哪来的孩子啊,青年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没有。”

    “啪!”

    刘永禄木头板子一翻,上面正是“没有”!

    “嫩么样,没孩子!我早给你算出来了!咱这算卦,揍是灵!”

    青年大惊失色,坐在那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总感觉这个占卜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就是说不出来。

    “那你算算下一次……”

    “啪!”这次不是刘永禄翻木板,而是他狠拍了一下木板下的箱子。

    “刚才我说什么来着?神谕只能现世一回!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不想活不要紧啊。

    你是知道你这一坏规矩得给你们村招多大灾吗?你负担的起嘛!”

    刘永禄声厉惧色,勃然大怒。

    这一嗓子直接给青年也唬住了,嗫嚅着不敢再说话。

    “出去吧,谁要是不服,你再换他进来。”

    刘永禄用挥苍蝇的姿势把青年打发走了。

    仓库门外,其他几个村民挤在一起等待着消息,“吱扭”一声门开了,刚才算命的青年目光呆滞的走了出来。

    “怎么样,堕落伪神的信徒也能未卜先知吗?我们现在进去把他拖出来铐上木架!”

    青年摆摆手,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木箱上。

    “哑巴了?还是他真的算准了?”

    “算准了。”

    青年回答完就闭上了嘴巴,不愿意多说,他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得好好捋捋刚才发生的事儿。

    “他也召唤了神明,使用了不可知的伟力吗?具体仪式是怎样的?”

    独眼麦克在众人中还算见过世面,沉声问道。

    “嗯,他确实进行了召唤仪式……只是那仪式……我很难描述,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至于具体的占卜过程,我不能说。”

    其他几个村民交头接耳,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本来几人已经磨好了快刀就准备进去砍断刘永禄的手筋脚筋把他拖上木架,在伟大巴萨坦的注视下享用伪神信徒的圣餐。

    可如今……又该怎么办?

    “鞋匠拉米,你再去试一试。”

    独眼麦克阴沉着脸指挥另一位族人进了仓库。

    只不过这次还像上次一样,10分钟后,拉米目光呆滞地出了仓库,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嘴里还念叨着:“我家还真没有咖啡壶……猜中了……怎么可能……”

    算命愣算到咖啡壶上了……

    独眼麦克还不死心又先后派了5个族人进去占卜,但回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们虽都觉得哪里不对劲,但都不得不承认,屋里坐着的那个伪神信徒确实具备某种未卜先知的特殊能力。

    刘永禄这次其实也是兵行险着,如果在艾克赛尔镇里变这个戏法,多半得露馅,但怎奈这是死骨滩涂啊。

    村里人出生以后就不能离开这里,平时除了完成日常的生产工作外就是参与宗教仪式,根本没接受过任何正规教育,思维逻辑难免僵化幼稚,刘永禄这才能轻易得手。

    为了防止这几个愚蠢村民琢磨出门道,他还又添加了几条防御措施,比如只能翻一次牌子,不能有旁观者,嘱咐占卜者出去后不能交换信息,这都利于他忽悠这帮傻帽。

    总之,最后所有人,包括独眼麦克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满身刺青的家伙确实有点本事。

    “贵客,我们认可了你博学深邃的神祇智慧,那么接下来,谈谈正事吧。”

    仓库内,伊美尔村的人再次聚到了一起坐到了刘永禄面前,只是此时他们脸上都敛去了警惕凶狠神色,而是敬畏地看着眼前搓着脚丫子的刘永禄。

    “早介样不完了嘛,也不是我褶咧(形容做事婆妈,不爽利),一开始要痛痛快快的,这会儿功夫我都到家了。”

    刘永禄看见这群人的表情就知道大局已定,弹了弹搓下来的泥球继续说道:

    “其实我的诉求也很简单,我惦着加入你们。”

    “加入我们?”

    独眼麦克又是一惊,眼前之人今天已经三番五次地打破他的认知,伊美尔家族在死骨滩涂待了几百年,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过来入伙。

    “干嘛?不行?咱刚才露的那两手还不够?”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们的族人出生后便都接受了圣足,像贵客您这样的成人,我还没有过吸纳的经验。”

    这倒不是独眼麦克扯谎,村里执行仪式的礼拜堂就在仓库后面,祭礼桌下就放着剜足刀,可那是给婴儿用的,像刘永禄那么粗的脚脖子,估计把刀口砍卷刃了都砍不断。

    “啧,你这人脑子太死,你们这组织的人都在村里?村外面就没有分部?我去那报道不完了。”

    刘永禄这还是在套话,不管对方如何回答他都能得到额外的情报。

    “哦,您如果这么说倒也有道理,不过……不知道您加入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信你们这神对我有好处啊,你看你们这小村管理的多好,在这么艰苦的自然条件下,大家伙还保持着欣欣向荣的凝聚力。

    那个……粑粑蛋,我看挺好,教人向善!”

    听刘永禄一顿夸,倒给独眼麦克身后的几个村民都整不好意思了,微微垂头。

    “巴萨坦,遥远伟大的神祇名讳是巴萨坦。”独眼麦克紧张地纠正道。

    “对,巴萨坦,我准备好好跟他老人家唠唠,咱互相之间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嘛,只有这样才能把我们的宗教事业越搞越好。”

    刘永禄表情真挚,语气也是发自肺腑。

    “那好,您等一下,我替您写一封信,您带着我我们的信物去找艾克赛尔镇里的刘易斯,他也是神祇大人的一位子民。”

    刘易斯?刘永禄觉得耳熟,哦对了,修斯提过,他来死骨滩涂贩私酒的线就是这人牵的,闹半天他也是教内的高层,难怪了。

    十几分钟后,独眼麦克把一封信和一个戒指递到了刘永禄手上,戒指是黄铜的,上面镶嵌了一枚绿松石纹章。

    “你们不是不能出死骨滩涂嘛?怎么还有人住镇上?”刘永禄还剩下最后一个疑问。

    “我们的祖先是一对兄弟,当初只有哥哥和神祇签订了契约,而弟弟则没有,他的后代不受契约约束,可以生活在死骨滩涂外。

    你手里的那枚戒指也是当初完成契约的圣物仿品,真品现在在刘易斯手里。”

    合着挨打的是你,吃肉的是人家,要不然说你们脑子缺根弦,能让我糊弄了呢,刘永禄心里暗暗吐槽。

    “行了,哥儿几个,今天咱就算认识了,以后我提几罐辣酱再看你们来。先走了,甭送,我记得道儿。”

    刘永禄见办妥了正事就准备开溜,毕竟是龙潭虎穴,此地不易久留。

    可就在他一只脚刚迈出仓库时,背后却再次传来了独眼麦克的喝声:

    “慢,贵客你先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