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守约兄!将军被建康令抓走了”郭裳推开郗俭的房门,脸色因为连续奔跑而变得潮红,额头和两腮挂着细汗,不停地喘着粗气。

    郗俭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任何反应,他望了郭裳一眼:“子衿贤弟,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郭裳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郗俭给他递了一杯水,郭裳喝完水才断断续续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今日我与将军前去太平楼品尝鱼生荣耀秋菊,离开时在关雎楼外遇到了西昌侯荀充在欺辱一个歌姬,好巧不巧那歌姬与将军曾有过一面之缘,于是……”

    “也就是说西昌侯从关雎楼出来才与你们相遇是吧?”

    “不错!”

    “你可看清楚那关雎楼是什么地方了?”

    “那就是青楼啊!西昌侯取那儿能做什么呢?一定是去沾花惹草,喝酒狎妓去了。”

    “那就对了,你放心吧!将军无事,很快就会离开建康狱的。”

    不愧是徐宗文引为入幕之宾的郗俭,郗守约,一眼看透问题实质,马上就能抓住重点。

    至于徐宗文当街殴打西昌侯,郗俭已经猜出徐宗文一定是胸有成竹才敢那么去做的!

    郗俭拉着郭裳一同去见太傅谢安,想请太傅说一句话,毕竟西昌侯再怎么不堪也是颍川荀氏的人,想要让徐宗文安全无事离开建康大牢确实要费一番功夫,还好打点一番。

    二人正一脚踏出门槛,张三张四兄弟跑过来,满脸焦急之色,拽着二人忙问:“两位先生,听说将军出了事,到底是怎么了?”

    郭裳只能再一次叙述一遍,因为是去太平楼,所以徐宗文一个多余的人也没有带,张三张四被留在谢府,得知消息后兄弟二人才急忙赶来。

    张三张四兄弟知道了徐宗文被建康衙役抓走,当下是满脸愧疚,一时间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你们二人也莫要自责过深,将军被抓也不过是暂时的,我们一定会尽快将他救出来的。”郗俭忙安慰,然后趁这兄弟俩还没反应过来就拉着郭裳赶往太傅谢安住处。

    徐宗文被建康令带走的消息很快就惊动了谢氏子弟,谢安、谢石为首的谢氏将领都聚集在一起商议解救徐宗文的法子。

    都督、车骑将军谢玄冷冷道:“那荀充一向是嚣张跋扈惯了,田猎毁坏百姓庄稼,强抢民女,肆意妄为,仗着自己是颍川荀氏的人和皇室身份,无恶不作,早就是臭名远扬了!”

    新晋望蔡公的谢安之子谢琰也站出来为徐宗文伸张正义:“要是孩儿遇到荀充那个狂妄之徒也会教训他的。”

    大都督谢石怒道:“兄长,这王复着实是大胆,他怎么敢拘押堂堂征北将军呢?”

    “很明显,建康令王复是为了讨好荀充才这么做的,看来宗文的身份并没有暴露,这王复怕是要自讨苦吃了。没有陛下诏书和中枢敕文和都官曹行文(刑部),他一个小小的建康令就敢拘押朝廷大员,北伐功臣!”吏部尚书张玄之细细道来。

    徐宗文的实职位为征北将军和司隶校尉,征北将军属于武职,位列朝班三品,属于重号将军,而司隶校尉一职属于文职,地位就更高了。

    司隶校尉下辖洛阳附近的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河东、河南、河内和弘农等七个郡。

    司隶校尉的职权范围与刺史相似,但是刺史是监督地方上的官员,而司隶校尉是监督中央的官员,因此在地位上比刺史要高。

    而且司隶校尉还有个独特的权利——司隶校尉属于三独坐之一。

    什么叫三独坐呢?

    汉朝时,尚书令、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在朝会时均专席而坐,百官朝会,一般接席而坐,此三官独坐一席,以示皇帝优宠,就叫三独座。

    司隶又可以指代京畿附近,大晋当下的国都是建康,也就是说司隶校尉也可以说是建康所在的扬州地区的最大的官员,与扬州刺史同级!

    这样一圈算来,建康令王复还是徐宗文的下属。

    太傅谢安绷着脸,立刻手书了一封奏疏,将徐宗文和荀充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毫无遗漏写了进去,然后命人送去台城,送去太极殿,交给晋帝司马昌明亲自裁定。

    看到谢安都上疏了,众人也就心安了。

    建康城,建康大牢。

    从牢房大门到监牢之间的距离有三十级台阶那么高的距离,因为低于地面,光照不足的原因,牢房的光线不足,显得非常的阴暗。

    囚徒们的水房滴滴答答传来滴水声,唯一的光亮来自牢房顶部一个巴掌大的圆孔,为了通气,牢房四周都有这种换气孔,有时光顺着圆孔会照射进牢房。

    此外,就是狱卒们点起的灯笼,一间间被木栅隔开的牢房相隔非常近,每一间扣上一把沉重的,已经泛长了锈的铁锁。

    徐宗文结果狱卒的饭食,卖相就不咋地,是已经发霉的粟米煮的粥,他也没有去闻,已经不是馊了就是烂了,居然还有沙砾掺杂其中!

    徐宗文望着隔壁监牢的犯人们吃的正香,摇了摇头,掏出身下的水囊,里面还有太平楼剩下的桑落酒,他解开水囊慢慢饮了一口。

    隔壁监牢的那个用手掏着米粥的犯人闻着鼻子闻到了酒香,他扭过头看见了已经闭目养神的徐宗文,还有那个冒着酒香的水囊,然后手里的米粥一下子就不香了!

    “啪——”那犯人扔了米粥,摸索着爬到徐宗文的边上,伸出手尽力去摸,但是有木栅相隔,终究是拿不到徐宗文的水囊。

    细微的动静早就传到了徐宗文的耳中,他假寐着,等着隔壁的狱友出招。

    很快,那犯人用裂开的草席卷起来伸了过来,“哎呀!”徐宗文的突然睁眼,看准了抓住那竹席然后用力一拽,就将那犯人手中的武器夺了过来。

    犯人须发皆白,身上披着一件破洞道袍,凌乱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细竹棍,看到席子被夺,取徐宗文的水囊无望,气的鼻子都歪了!

    “小子,你好生无礼!有好久不跟老道同享,一个人吃独食,真没意思!”

    徐宗文笑了笑,见这老头气质非凡,双眼深邃有神,颇为惊奇,笑了笑解下水囊扔了过去。

    老道听到动静,转身无误接到了水囊,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拿开塞子也不闻直接往嘴里灌,好家伙,水囊里一半的酒一口气就被他喝完了。

    “呃——”老道喝了酒,激动的连脸上干巴巴的皮肤都忍不住抖动了起来,他靠着墙,双眼微闭悄悄打量徐宗文。

    “好小子,算你讲点良心,酒还不错,还你。”话还没说完,倒头将剩下的酒一并喝了,完了还抖了抖,直到连酒滴都没了才扔还给徐宗文。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徐宗文本也没有指望老道把酒能够还给他,只是觉得这老道行为古怪,非常诡异,正想问什么,转过头时,那老道已经鼾声四起,去会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