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将军毛安之被徐宗文狠狠参了一本,晋帝司马昌明允准了徐宗文所奏,以渎职贪饷的罪名下诏将毛安之夺职罢官,勒令在家写告罪书。

    其实,毛安之落得罢官的下场也不算徐宗文太过冤枉他,经过徐宗文亲自查核发现毛安之下辖的游击营登记造册的兵丁人数在一千二百人左右,实际上却不足八百人,还多是以老弱居多。

    而毛安之担任游击将军已经三年了,按照禁军升迁规则,只要左卫将军张松之调任,他就直接可以顶替成为左卫将军,就是再上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

    像毛安之这样贪污军饷,吃空额的人禁军十八营里还有很多很多,像游击营这样滥竽充数,以老弱充精壮的军营也还有很多很多。

    任重道远,整顿禁军十八营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一点徐宗文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一开始就是拒绝的,但是为了得到晋帝的信任和器重,他必须迎难而上!

    哪怕是因为整顿禁军十八营得罪了士族大军,最后灰溜溜逃离建康城,沦为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旮旯里去任职,他也无怨无悔!

    自己选择的路,咬着牙也要硬挺着走下去!

    有了毛安之的前车之鉴,禁军十八营的将校们对徐宗文是俯首帖耳,恭敬不已。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桓府,别院。

    徐宗文这段时间很忙碌,他花了足足两天时间在十八营转了一圈,粗略的了解了十八营的情况,一直到大年初四这一天他才从台城周边回到了桓府。

    刚回到桓府,徐宗文忽然收到了一封装饰精美的书信。

    “将军,这是桓大娘子送过来的哦!”郭裳推了推徐宗文,嘴角带着戏谑的笑。

    郗俭身披鹤氅,本来坐在案前查看徐宗文这几日在禁军十八营得到的情报,仔细分析禁军十八营存在的问题,忽然听到桓府大娘子给徐宗文送信,嘴角微微上扬,无奈的摆了摆头,时候就继续翻起了文牍。

    徐宗文打开信,里面没有别的,只是写着一堆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不知道的人真的会被这一封信给看懵了,一堆数字很难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莫不是司马相如的!”郭裳靠近了看了一眼,确定无疑。

    不错,这就是当年司马相如写给妻子卓文君的一封书。

    司马相如因为得到汉武帝的赏识,步步高升,渐渐的就混在长安脂粉堆里,想要纳妾,于是写了这封全是数字的信寄给妻子卓文君。

    卓文君看了丈夫的信一眼就明白了丈夫已经变了心,从一到万唯独没有了亿,暗指自己妻子已经无意。

    卓文君很伤心,于是她以这十三个数字为题,重新写了一封《白头吟》回复了丈夫司马相如。

    后来司马相如看了此信悔恨当初,羞愧不已,很快就打消了纳妾的念头,立刻将妻子从蜀中接到了长安。

    无亿也就是无意,方才还微带笑意的徐宗文唇角凝固,有意思!

    郭裳摸了摸鼻尖,悻悻的离开了。

    “慢着,子衿哪里去?”徐宗文放下信,叫住了一只脚已经踏出去的郭裳。

    郭裳身子僵在原地,扭过头来尴尬一笑:“好像小食的时辰到了,我去前厅看看。”

    大食在午前,小食在申时末,夜宵就是掌灯时的加餐。

    徐宗文上前一只手拉住郭裳的脚,活生生把郭裳拽了回来。

    “你的汉隶不错,替我回一封信。”郭裳刚一坐下,徐宗文便把纸笔一准备好,笑着说了一句。

    郭裳无奈的点了点头,徐宗文的鬼画符他有幸已经开过眼界了,看来这封回信也只能由自己代笔一次了。

    仿佛是已经看出了郭裳的疑问,徐宗文思量后,当即开口吟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子衿,动笔。”徐宗文提醒道。

    郭裳怔了怔,眸子转了转轻嗯一声。

    “《风》、《雅》、《颂》既亡,一变而为《离骚》,再变而为汉五言,三变而为歌行杂体,四变而为五言律诗。”

    “五言起汉李陵、云枚乘,七言起于汉武《柏梁》,四言起于韦孟,六言起于谷永,三言起于夏侯湛,九言起于高贵乡公。”

    “将军,你这七言可是远胜于《柏梁》,与司马相如不相上下啊!”

    郭裳的点评十分中肯,吸引的郗俭也凑过来敲热闹。

    郗俭:“将军好性情,好诗意,好风采!”

    徐宗文在一旁得意了起来:“本将军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懂不懂?”

    郭裳与郗俭相视一眼,双双摇头苦笑……

    桓献容这几日心中非常复杂,皇帝突然的赐婚,包括徐宗文突然的入府,这一切都在这新旧之年交替时,那么的不真实,就像是一场梦!

    “霜月,别院那边有消息吗?”桓献容依靠在闺房二楼的窗檐下,痴痴的望着外面风云变幻的天际。

    婢女霜月从楼下小跑着上来,手中紧紧抱着一封信,那是别院徐宗文送来的回信。

    “娘子,回信来了!”

    桓献容扭过脸去,她极不善于掩藏,一听到有了那位未婚夫的回信,忽然提起了兴趣。

    霜月笑吟吟递上信笺,回道:“娘子,这是等得急了!”

    “死丫头,胆子越发的大了!”桓献容极力控制着自己,轻轻解开信封。

    桓献容轻启朱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娘子,这是什么意思啊?”婢女霜月挠着头,她根本看不懂信笺上的诗。

    桓献容爱不释手,用春葱般整洁白皙又修长的手指揉搓着信上的笔迹,嘴里碎碎念着:“诗好字也好。这汉隶笔势生动,如走龙蛇,毫不拘泥,自成一派……”

    要是徐宗文听到这位桓家大娘子这样毫不吝啬使用溢美之词,大方的夸自己的书法,他一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受宠若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