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赫六年四月,洛阳郊外,北邙山下三大营驻地。

    北邙山上湛蓝的天聚着不少云朵,不时有鸟雀掠过。一缕金光透过云层,洒向人间,给人几分别样的美。

    清风徐来,吹动这漫山遍野的枝叶,绿草,野花,置身于这仙境般的地域,人是那样的心旷神怡。

    “咚咚……”

    急促擂鼓声响起,肃杀之势弥漫,打破了此间的平静。

    “哒哒~”

    马蹄声从四面八方汇聚,令这股肃杀之势更盛,几支聚来的骑兵洪流中,旌旗随风飘动发出声响。

    更远处,一团团黑流缓慢逼来,就似黑渊般令人生畏。

    “虎狼之师啊!”

    层层把守的御台上,皇帝在三司使郭裳、右仆射桓伊、兵部尚书到彦之陪同下看着从各处涌来的三大营军士,内心是很不平静的,这视觉冲击实在太强了,似乎瞬间回到了当年的北伐战场!

    聚在御前的还有大将军沈玉、骠骑将军田洛、前将军朱谌、征南将军刘裕和巡防营统领张松之等武将,众人看到从各处涌来的三大营各部,脸上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特别是最前列的控鹤军这支数千规模组成的钢铁洪流,给人的冲击太强烈了。

    三大营之一的控鹤军看似散乱的骑阵,实则在快速奔袭间,洪流中的一支支骑兵小队在变动。尤其是两翼骑阵,更要不少骑兵小队,在疾驰间不断绕圈行进,最主要地是控鹤军是一支人马皆披重甲的重骑,能做到如此如臂使指实在不容易!

    “真不愧是控鹤军!”

    与其对战演练的神策军指挥使檀衹紧攥刀柄,虎目如炬的盯着前方。

    此次武演,是三大营各军之间的军力较量,控鹤军的这帮铁骑,太想在皇帝陛下面前出风头了!

    一旦叫他们逮到机会,那他们就像钢刀一般,以小股协同迂回穿插,去不断袭扰敌军兵阵,这期间还有箭袭冲压,不敢想,所遇敌军一旦发生骚乱,那重甲铁骑将发动何等猛攻,足以凿穿敌军军阵!

    久经沙场的檀衹太清楚战场要的是什么,大道至简,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根本就不适用战场。

    想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把来犯之敌干掉,不止考验统兵将校的果决与默契,更考验麾下将士的胆魄与娴熟,任何一支强军能名扬天下,绝不是上来就是强军,那必然是从弱小时不断击败对手,拿对手的血,拿对手的命,去不断换来的。

    因此神策军的应对不能以常理度之,更不能被他们的气势唬住了,先要锉一锉控鹤军的锐气,然后寻机破之。

    “快看!神策军变阵了。”

    前将军朱谌的声音很大,使不少人循声望去。

    就见在控鹤军相隔数百步开外,隶属于神策军的一支近百辆各式战车组成的洪流,在快速行进下分为数股。

    “哈!”

    檀衹振聋发聩的喝喊此刻响起。

    控鹤军在发起冲锋,神策军也不甘落后,车营分为数股的车流,始终保持极快速度,在此期间,一个个突进战阵在变幻着,站在御台眺望的皇帝依稀间甚至能看到战车里的各类兵卒,在做着各种动作,如弩兵举弩,枪兵架枪,盾兵列盾,而这过程没有一丝紊乱,阵型保持近乎完美的整齐度,让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列阵迎敌!”

    控鹤军骑兵最前方皇帝还看到控鹤军中出现了一条条锁链,居然在保持高速行进下,就那样被重骑兵手里的猛卒抛出,关键是并驾齐驱的重骑兵还接住了。

    “这才是锐士啊!”

    徐宗文见到此幕极受震动,他想象到所见一幕,如果真到战场上,这一条条锁链将索了多少人的命!

    “车骑合流了!”控鹤军前锋和神策军交上手了,两军交战杀得难解难分!

    朱谌激动的声音此时响起。

    巡防营统领张松之紧攥双拳,他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一战阵汇合了,毕竟在就任洛阳巡防营统领前他是三大营统领。

    这是大宁最强战阵之一,莫过于这个车骑合流,而这正是当今武赫皇帝所首创的却月阵改造而来,武赫皇帝曾经凭此不知杀敌多少。

    “真够强的。”初次交锋,控鹤军略占上风,神策军被迫后撤返回车营,此时神策军已经完成了阻击敌军的军阵,原来方才的仓促交战只是为了拖延敌人,是缓兵之计!

    徐宗文看到神策军的步兵和车营合流之势,那感觉就像有张深渊巨口,在快速的朝自己逼近,这种心理上的压迫感极强,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车骑合流猛冲下,除了大将军炮能将他们击垮,究竟还有什么兵种,能够抵挡住这种攻势啊。

    “草率了。”冲击太快的控鹤军骑兵撞在神策军布置好的鹿砦和铁盾之上立刻翻了身,正在进攻的控鹤军突然失去了对手,进攻被迟滞了。

    看到损失的数十骑倒在地上,失去了行动力,直到这一刻,控鹤军指挥使虞丘进才知道自己当初去武库时,在看到那一辆辆各式战车,尽管嘲笑神策军的笨重,但却没觉得这些战车组成的车营兵,能带来多么大的破坏。

    虞丘进,徐州东海郡郯县人,太元九年归附,北伐军旧将,隶属于诸葛侃的朱雀营,佐命功臣。前大将军行参军,历任山阳太守、宁蛮护军校尉,征讨桓石虔石因功授太子冼马,后升任控鹤军副指挥使,直至为控鹤军指挥使。

    果然,不出虞丘进所料,即便是人马具装的控鹤军铁骑在神策军的车营阵拦截下还是被阻挡在防线外,没拿顺利突破,而骑兵陷入焦灼之后就失去了灵活机动的优势,这将非常被动!

    “传令,改变队形,直冲两翼,从侧面突破车阵!”虞丘进不愧是跟过诸葛侃的将领,深得骑兵进攻的要领,首次冲锋遇阻便要当机立断改变骑兵阵型从敌军两翼寻找突破点,从而避实就虚,利用弓弩游动袭击敌人。

    鼓声节点改变,指挥进攻的旗帜开始改变方向,控鹤军立刻组织阵型分开两队从神机营正面的车营阵撕裂开口子朝两翼奔驰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察觉到控鹤军改变了战术,神策军指挥使檀衹也命旗手传递变阵的命令,于是从正面车营之后藏匿了许久的长枪手立刻顶替上两侧,方才还是最前排的刀斧手开始被替换到阵内。

    “停止进攻,游弋骑射,寻机破敌!”虞丘进见己方重骑准备进攻,立刻命令远离重骑神策军,游弋在外用弓弩消耗敌军。

    此次演练使用的弓弩都是没有箭头的木质箭,长枪和刀斧也都粘着石灰,只要哪一方的军士铠甲之上沾染了石灰就算淘汰,即刻离场。

    方才进攻神策军车阵的几十名控鹤军铁骑便只是倒在军阵外,没有预期中的血溅当场,血肉横飞的血腥景象,且控鹤军此处军演大量使用了军中的驽马。

    “从最后方直接碾压突进!”双方人马相互试探,浪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战况焦灼,一方不得进,一方不得退,最后虞丘进下定决心准备从神策军最薄弱的后方发起主动攻击!

    控鹤军毕竟是重骑,类似史上铁浮屠的存在,而此次军演是在北邙山下,没有河道,失去了舟船上的火力压制,神策军改良的车营阵没有却月阵的防御坚固,一旦遇到敌人从后突进,尤其是重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阵型不变,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只要控鹤军敢上,就让他有来无回!”

    御驾之上,徐宗文和文武百官们全都集中注意力准备看看两军对峙究竟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