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咱的旨意,追封申国公郗俭为王,谥号文正。”徐宗文本想让诸葛侃、张轨、裴卿、郗俭都葬在自己陵墓附近,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似乎是第一次深切感受到死亡的距离如此之近,徐宗文病愈之后频繁召见老臣,联系上此前徐宗文多次昏厥不省人事,不得不让人觉得这是在托付后事。

    邺城行宫中,徐宗文召郭裳、刘裕、薛赞、郑略、到彦之、张氏兄弟二人、檀道济兄弟三人,大宴。

    彭城六结义中,张轨走的最早,然后是田洛、诸葛侃,如今只剩下了自己和沈玉、郑略三人,徐宗文心中难安。

    张轨之死让他心怀愧疚,田洛的病逝让他耿耿于怀,最对不起的是诸葛侃。

    建国之后,诸葛侃一直在北方主持与燕魏两国交战,扎根北疆长达二十年,这才有了宁朝的安定繁荣!

    “老三、老四,从洛阳搬过来可还住的习惯?”徐宗文移居邺城,那些卸任了的武赫一朝的老臣们纷纷跟随迁往邺城。

    “大哥放心,我们两个身子骨还硬朗,就是现在给我一把刀,我也能上阵杀敌。”沈玉没有开口,郑略倒是个直肠子。

    沈玉沉声回道:“我们都还好,主要是担心大哥的身体,大哥昏厥的这几次,朝野人心动荡,我们也都甚为担忧。”

    徐宗文:“咱不都已经退位了吗?皇帝也继了位,大宁有了新的主人,他们都动摇什么?”

    这种话郑略不善言辞他不知该如何去接,而沈玉是不敢接。

    郭裳:“陛下,今上虽然继位了,但您毕竟是开国之君,有些人可只认您。”

    徐宗文把手上的箸放在一旁,他带着笑音:“看来你说的是咱的儿子。”

    “臣不敢!”郭裳忙解释:“臣指的不只是秦、晋之王,还有越王。”

    越王徐泽之,雍王之子,历任永嘉太守、征北将军,因收复幽州有功封为越王,赐地会稽,后来多次跟随诸葛侃北征多次立功,遂入枢密院。

    徐宗文:“泽之骁勇善战,是宗室翘楚,你说他有异心?”

    众人都打起了精气神,郭裳摸着白须继续道:“即便越王没有二心,可是越王世子、东海王、彭城王就没有二心吗?”

    “换言之,陛下能保证每一代越王都能对朝廷忠心无二吗?”

    郭裳说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你的意思是越王手中的那十万兵马?”徐宗文终于明白了郭裳的意思。

    郑略离开建康后担任大宁海军总督,徐道覆任水师提督,武赫十五年之后江左的兵权便被徐宗文交给了徐泽之。

    沈玉:“陛下,子衿说的不无道理。”

    到彦之:“陛下,梁国公所言也是臣想要上奏的,请陛下削了越王兵权!”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徐宗文莫名念起了《诗经》,“你们是咱的生死兄弟,泽之也是咱的手足兄弟,没有真凭实据就免了人家的兵权,只凭猜测,是否太过草率?”

    徐宗文对东海徐氏宗室诸王寄予厚望,尤其是徐泽之这个从弟,当初如果没有徐宗文的关照徐泽之不可能会有今日。

    郭裳早就看出徐宗文对徐泽之非同一般,于是进言:“陛下几次昏厥,诸王都来侍疾,可是越王一系的宗室没有一个人前来问疾,这难道不是失礼吗?”

    “可是徐泽之人在枢密院,陛下昏厥时他跟着沈庆之也曾来问安,这总不能怪罪人家吧?”

    “正是因为越王身在京都,而把持兵权的越王世子却不能向朝廷表露心迹,所以才有可疑之处。请陛下下旨,召越王世子徐伯益、东海王徐修文、彭城王徐偃武前来邺城问疾。”郭裳有理有据进言道。

    “好!”徐宗文脸上闪过复杂,叹口气,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为了大宁,徐宗文这一次选择相信郭裳。

    其实,徐宗文也想过,万一诸王之中有一个心存不轨,而那时自己已然作古,大宁会出现七国之乱、八王之乱吗?

    所以,不仅徐泽之和越王一系的宗王不能太过寄予希望,就连自己的那八个儿子和他们的子孙也要加以防范!

    如此,才能保证大宁长治久安。

    越王一系封地大多聚集在徐、扬二州,徐泽之久在中枢,而其子孙把持兵权长达十数年之久,威震东南,长此以往,不堪设想!

    “陛下,当年汉太祖之孙吴王刘濞倚老卖老,自恃为宗室之长便心怀异心勾结六国起兵作乱,逼迫景帝诛杀晁错令天下哗然!前车之鉴,不可不察阿!”郭裳看徐宗文左右摇摆,还没有下定决心,于是又引经据典苦心劝谏。

    实际上,郭裳不仅是反对越王掌控兵权,他是反对封王建藩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手握大兵盘踞各地的宗室诸王非但不能有益于朝廷安稳地方,反而会成为洛阳的威胁,大宁的隐患!

    “子衿,如果撤了越藩,你认为有谁可以胜任都督扬州?”

    见徐宗文已经有纳谏的迹象,郭裳喜不自胜忙答道:“诸如王玄谟、沈劲、张辅、薛安都都是上上之选。”

    沈劲是沈玉次子,张辅一直侍从左右,对徐宗文的忠心自不必多说,王玄谟、薛安都都是武赫七年的武举出身,其才能虽较于沈庆之等人稍逊一筹,但担任一州都督,保境安民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哥,徐州要冲,京辅之地,犬子沈劲无甚谋略,不堪大用,请陛下另择人选。”沈玉一听郭裳要举荐自己次子,立刻出来婉拒。

    徐宗文只是笑,他又问郭裳:“又用何人辅之?”

    这话问的是该用谁去制衡。

    郭裳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他从容不迫道:“柳元景、殷景仁、谢晦、宗悫、朱龄石都可。”

    柳元景,前任冯翊太守柳凭之子。

    殷景仁,曾任廷尉左监,后升任廷尉,又出任青州布政使,还是初代吴国公王谧的女婿,时光荏苒,如今已是近五十的老臣了。

    谢晦是谢重之子,谢玄之孙。

    朱龄石不必多说,北伐名将,武赫皇帝义子。

    宗悫,武举出身,早年效力于徐泽之帐下,后调任水军副提督,追随郑略、徐道覆肃清东南海面有功,封靖海侯。

    “这样吧,以皇帝名义诏越王三子入京,看他三人如何应对。”

    “遵旨!”

    徐宗文决定再给这三个大侄子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