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徐州,彭城郡。

    越王府邸中迎来了洛阳的钦使,越王世子徐伯益兄弟三人备好香案,跪在中庭恭领了皇帝敕令。

    东海王徐修文接过敕书,接待着钦使:“中贵人一路上车马劳顿了,请中贵人先去休息。”

    钦使忙称不敢,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赶紧接过了贿赂的五十两银锭。

    送走了钦使,彭城王徐偃武凑上去问二位兄长:“我们真的要封旨意去京都见皇帝吗?”

    “当然要去,你难道想抗旨不遵?”东海王徐修文回过头望着三弟立即劈头盖脸的质问。

    “听说太上皇三次昏厥不醒,几乎龙驭上宾,父王又在枢密院,天赐良机,机不可失阿!”支开了仆役护卫,徐偃武说出了心里话。

    这一次徐修文还没有开口,世子徐伯益立即驳斥了他:“难道你要陷我们越藩于不忠不吗?”

    “哈哈哈!”徐偃武笑了,他笑的很狂妄:“太上皇英武非凡,创立大业,而当今皇帝懦弱无能,太上皇后继无人呐!”

    “老三,你到底想说什么!”徐伯益心里有些发慌了。

    徐偃武突然向着殿外跪了下来,他挺着胸仰着头对着天际朗声道:“苍天在上,我徐偃武的名字是太上皇亲口赐予的,我对大宁忠心耿耿,绝不愿意背叛大宁,如有此心,天雷殛之,让我化为齑粉!”

    老二东海王徐修文立刻上前拉起弟弟:“大哥是想听你的心里话,不是让你发下如此重誓。”

    “二哥,”徐偃武抓着二哥的手望着老大:“大哥,”他继续道:“我们奉命镇守徐州十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王他老人家当年也是征战无数,屡立战功,这才换来我越王府的今日。可是如今竟然有人在皇帝面前进谗言,要削了我们越藩,二位兄长你们给评评理,朝廷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竟有此事!”徐伯益几乎不敢相信。

    徐修文追问:“朝廷要削藩的消息你从哪里得来的?”

    徐偃武眼中满是镇定,他从袖袍里摸出一封密信递给二哥,然后开始说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御史台有个殿中侍御史叫崔申,此人是东海郡人士,昔日穷困潦倒之时受了父王恩惠才得以入京赶考。高中之后按照朝廷规制先在地方县上磨砺了三年后被调入御史台……此次削藩的消息就是他暗地里传给父王的……”

    “可是锦衣卫那样谨慎,这封信是如何送到徐州的?”这一会大哥徐伯益知道是老父亲传来的消息,不由得开始对此事重视起来。

    “京中禁军十六卫中有不少父王的旧部,这些将领有些与崔申交好,他们趁着禁军与三大营换防之机找到了徐州商会,靠着咱们的商会才辗转把信送到了我的手中。”

    大宁农事与商业并重,且朝廷多条国策鼓励经商,各州布政使和其他衙署都出资组建了各自的商会,徐州商会便是表面又徐州布政使衙署出资,实际上被越王府控股的商会。

    “这是父亲的信。”徐伯益接过密信一下子认出了父亲的笔迹,“看样子朝廷确实要对我们动手了。”

    老二东海王徐修文有不同的想法:“如果朝廷要削藩,那么第一个要削的应该是秦、晋、赵、楚这些藩王才是,怎么会先对我们动手呢?”

    越王一系替朝廷看着东南,手中握有十万大军,占据长江上游监视建康,稳定江左。

    同样,秦王、晋王、赵王、楚王、韩王、湘王几个也都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护卫,尤其是镇守长安要地的秦王徐克桓、晋阳的晋王徐昭业、镇守成都的蜀王徐平璋,这三个大藩因为恪守边陲,镇守当地,每个人护卫都有三个卫所,数万余人。

    最多的秦藩手中掌握着雍州、凉州、秦州三弟兵马十余万!

    其余几个最少的湘王手里也有两个卫所三万人马,同时他手里的兵符可以辖制湘州、广州两地的卫所兵马,用以平乱,权利也大的很。

    反观越王一系,虽然不是宗室嫡脉,但手中的人马确实强大,除去直属越藩的三个护卫五万人,徐州本地卫所都听从越王指挥,但除了封地在彭城的楚王。

    因为楚王徐世民也在彭城最富庶的南城修建了王府,彭城王徐偃武只能跑去贫瘠的东边开府,而越王府本来就占据北城,一座彭城住了三个藩王,当地官府是谁也不敢得罪。

    最主要的是楚王手里也有两个护卫,人虽然不多只有四万人,但遍布彭城附近的郡县,加上楚王是当今皇帝亲兄弟,这关系可比越王硬!

    越王系表面掌控十万人,实际上只能指挥得动六万,剩下的只听楚王的。

    这也是当初徐宗文的制衡之法,防止楚王和越王其中一家独大对朝廷产生威胁。

    老三彭城王徐偃武立刻笑出了声:“二哥,你也太天真了,那些个藩王哪个不是今上的手足兄弟?皇帝当然是对我们越藩先动手了。”

    闻言,老大徐伯益点了点头,老二东海王徐修文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朝廷要削藩,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父王心中只是告诫我们要谨言慎行,不要触了朝廷眉头,我们如果擅自行动恐怕会对父王不利!”

    “这两位哥哥就不懂了,只有我们手里牢牢掌控者兵马,朝廷就不敢对父王怎么样,一旦我们乖乖交了兵权跟待宰的羔羊,案板上的鱼肉有何区别?”

    徐偃武此言一出,两位兄长闻声皆是一怔。

    兄弟三人之中,老大老二生性谨慎,只有老三徐偃武剑走偏锋。

    徐偃武从地上起身,背对着两位兄长,他一副世外高人模样,抬手作势就要指点江山:“越藩的存在就是一是为了监视江左,防止前朝余孽想要颠覆大宁江山,其二就是为了防范海上水贼,如果此时有海贼来犯,徐州起了战事,朝廷一定不会再要求扯藩!除非是朝廷不想要东南半壁的江山了。”

    老二徐修文端坐着未动,眉间牵着心绪,似乎在回味徐偃武方才的大逆不道之言,忤逆悖乱之音。

    徐伯益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依旧坚持己见:“父王没让我们擅自行动,万一此举被朝廷看破不止我们要受罪,连父王也要受牵连,到那时一切为时晚矣!”

    “现在束手待毙,将生死寄予他人之手,等到刀架到我们脖子上才是为时晚矣!”徐偃武转过身子,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挎刀。

    明晃晃的刀接着日光有些刺眼,徐伯益长大着嘴巴似乎是被吓到了,徐修文背后已经渗出了汗!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两位兄长万万不可在犹豫了!”徐偃武催促得紧,仿佛朝廷削藩的旨意已经到了越王府外。

    徐伯益于徐修文对视一眼,后者嗫嚅着似想再说,苦于无以对答,只得低下头去,已经失了神智,没了主意。

    “那~你去办吧!”老大徐修文高坐着,说完这句话,他叹了口气,紧闭着眼睛,仿佛在竭力掩饰内心的震动和痛苦,还有挣扎和别扭。

    “好!二位兄长只管放心,此事弟弟一定办的漂亮,不让朝廷怀疑到我们头上,也绝不会牵扯上父王!”

    徐偃武见目的已经达到,俨然喜形于色,他要的就是老大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