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海山察觉到不对,又怒吼道:“你们干什么?都要造反不成?”

    他又是吼又是骂,可混混们还是无动于衷。

    这时就听旁边一个混混开了口。

    他说道:“佟爷,人在江湖得讲规矩,李金鳌有种,不打了,我他妈服了!”

    他说着扔掉手里的刀,摇摇晃晃大步流星似的就往外走。

    “回来!我让你走了吗?还有点规矩没?”

    佟海山一声怒吼,可那混混根本就不理他。

    这时更多的混混开始效仿,把各种刀棍家伙噼里啪啦往地上一扔,抬起、搀起周围受伤的弟兄,头都不回全都扬长而去……

    临出门,一个混混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李金鳌跪在血泊中的背影,冷冷甩话道:“金鳌大哥,弟兄们三年前跟过你,今儿也对得住你,都没下死手,不然你自己也知道,你撑不住。可既然恩断义绝了,以后见面就是仇人,你自己小心点,我们不会再手软……”

    李金鳌双目通红,盯着那些陆陆续续远去的身影,不禁道了声‘多谢’。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江湖,也有江湖的情义。

    这时只剩孤家寡人的佟海山,彻底没了刚才那股锐气。

    他紧咬牙关,愤恨的双眼中恨不得射出几把刀子,把李金鳌乱刃分尸。

    可他不敢。

    李金鳌虽然双腿已废,却仍如一只卧虎怒视山林。

    谁敢来犯,那便是玉石俱焚!

    这时我和三先生也赶紧护了上去。

    三先生看向佟海山,一指庙门口道:“你并非玄门中人,被那老道利用我不怪你,既然并没铸成大错,你走吧……”

    “好,你们都给我等着!”

    见已经大势已去,佟海山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狼狈跑出了庙门。

    这时走过来的宋寡妇,却扑通一声跪在了李金鳌面前。

    这举动突如其来,一时间李金鳌、三先生我们都愣了住。

    就听宋寡妇哽咽道:“李金鳌,你根本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宋友德不是被你打死的,是被我毒死的……”

    听到这话,李金鳌沉默了。

    宋寡妇又哭嚎道:“他是个畜生,每晚喝了酒就虐待我,然后又出去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诋毁我的名誉,就像是我做了多对不起他的事一样。可我终究选择了他,我就一直忍着,一直忍着,我以为他会改,可他只会变本加厉……那晚上我终于忍不住了,因为他又喝醉打我时,竟脱口而出,原来当年烧死我爹妈的那场火,是他故意点的,就因为我爹妈当年看不起他,不准我嫁给他,他竟怀恨在心……”

    “所以你给他下了毒?”三先生问。

    宋寡妇抹了把眼泪,点头道:“我趁他喝醉,偷偷把耗子药下在了给他熬的醒酒粥里,等他吃完,我本想看着他死,可这时几个在码头一起做工的捻匠却来找他,说黑旗队来闹事的人太多,要他一块过去帮忙。他穿上衣服就跟着去了,这才打斗时死在了现场……”

    他说着看向李金鳌,眼神更愧疚了。

    “李金鳌,我真的不是成心想害你,可谁能想到他毒发时,竟从船上跌下来,正好撞在你的拳头上?事后我听说你被抓了,就去找过白老镇长,向他坦白这些想要认罪,可他不准,他深知孙友德这些年是怎么摧残我的,如今他终于死了,老镇长不忍心我再去为他服刑受罪,何况那时上边也急于结案平息事端,都不想再节外生枝了,你这才成了我的替罪羊……”

    宋寡妇已不敢再看李金鳌的眼睛,她满脸的愧疚表情。

    哪知道听她说完这些,李金鳌却并没表现出她预想中的愤怒。

    他平静一笑,强忍着剧烈的腿痛说道:“你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孙友德从船上跳下来时确实还活着,也确实是我一拳头打断了他的脖子,男人不能逃避责任,我更不会把什么事都推到个弱女子的头上……”

    宋寡妇一愣,又哽咽说:“你,你难道不怪我?如果不是我,也许孙友德不会死,你现在仍还是黑旗队高高在上的二当家……”

    “那我就彻底回不了头了。”李金鳌的脸上,仍带着暖暖笑意,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所以相比于恨,我觉得我更该感谢你,如果没有三年前那件事,就没有我李金鳌的新生……”

    听到这话,宋寡妇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地号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刻,她终于把藏在心里三年的委屈和愧疚,一股脑全都倾泻了出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三先生先帮李金鳌把双腿止了血。

    可他两条腿的筋都断了,以后想再站起来,机会不大。

    随后,三先生叫我去大殿里,把被绑着的孤灯子拽了出去。

    把他往三先生面前一扔,吓得孤灯子单腿跪着只剩求饶。

    “独臂道爷饶命,独臂道爷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见孤灯子拼了命地磕头求饶,三先生一声冷哼。

    他怒瞪着孤灯子道:“夜里跟你隔空斗法时,我就发现不对,你根本就不是人,是个化生道!你好大的胆子,化生之物还敢修习人间道法?你就不怕遭了天谴?”

    听到这话,孤灯子吓得更慌。

    他磕头磕得更狠了,嘴里连连念叨着‘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这时我疑惑问道:“三先生,什么是化生道?他这不分明就是个人?”

    “你见过长成这模样的人吗?”

    三先生一问,我又盯着孤灯子反复观察了起来。

    他长得确实有点怪,明明是人,却一脑袋黄头发黄胡子。

    那五官仔细看,眼耳口鼻的形状似乎跟平常人也有些不同,可又细说不出奇怪的点在哪里。

    这时三先生提醒我,让我看他的手。

    我低头一看,就见孤灯子双手此时正按在地上。

    他手掌手指的形状和常人无异。

    但仔细看,颜色有些不同,孤灯子的手发黄发黑,而且五指的指甲下宽上窄,虽然他可以剪过,可如果不剪再长下去,那分明是野兽尖指甲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