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可真是怪了……”

    听孤灯子说完,三先生不禁称奇。

    这时孤灯子又道:“可光看这塔的外在,其实倒也普通,看不出啥来。我听说藏地密宗之中,早就有塔葬一说,只是不知为啥这种入葬风气竟会传到这边来……”

    “不,这不是塔葬。”不等孤灯子把话说完,三先生摇摇头道:“所谓的塔脏,是将尸骨葬于塔内,这种葬法不光密宗,在南洋巫蛊之地也曾盛行,叫窣堵波,也叫肉身之制。可眼前这白塔,明显不是塔葬的风格……”

    他说着抬手指向塔身上的花纹,又道:“你们看塔上雕刻的纹路,图案上雕的是道家的暗八仙标记,此为道家法门,而非密宗;这些咒文,也并非密宗惯用的藏文,或是传承更久远的南洋禅宗文字,而是改良后的满文,也就是北方出马仙及地仙中所传的上方宇宙语……因此这塔并非出自密宗或其他禅宗之手,该是巫、道或萨满教的风格,可这三教,我都没听说过有塔葬的习俗或法事……”

    三先生这话一出,连孤灯子也陷入了沉思。

    他点头道:“这一点,我倒也觉得奇怪过,可如果不是塔脏,这奇特的下葬形式又是为何?”

    三先生不答,又围着那塔继续研究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直呆呆愣在一旁的阿紫,却突然像闻到了什么独特的味道一般,开始提着鼻子,在周围乱闻不止。

    自从她醒来之后,一直傻乎乎的到处跟着三先生,也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地方来。

    如今她突然表现出这奇怪举动,不由得吸引了三先生我们的注意力。

    可我们也试着在周围闻,除了一股浓郁的槐花香,倒也没闻出什么别的味道来。

    而这时,阿紫却闻得越发仔细,闻着闻着,就把身子探进了塔门里。

    她恨不得把鼻子贴着堆成白坟的石子上,闻得越来越凶。

    三先生见状忙也上前,从坟上捡起一块石子开始查看。

    孤灯子见状说道:“这坟倒没啥特殊之处,我上次来时就检查过,只是普通的白石子,上面有镀了一层石灰粉而已……这法子在道家法事中倒也常见,是为了用涂满石灰的白石子来阻隔阴气流通,可防止尸体腐烂,甚至达到预防尸变的作用……”

    “只这么简单?可阿紫好像发现了什么……”

    三先生疑惑地闻了闻石子,目光不由得又落向阿紫。

    此时阿紫竟还趴在白坟上,往里边闻个不停。

    三先生越看她这举动越奇怪,可阿紫不说话,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于是我也随手抓起块石头子,学着他们的模样又是搓又是闻,也免得总愣在后面,显得格格不入。

    也不知是我手劲儿大,还是运气好。

    拿手指在石头子上搓着搓着,手里的石头子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石头子上竟开始往下掉白渣,白渣再用手一碾,化作细腻的白灰。

    我正用手捻白渣玩,一旁的三先生看出了不对。

    他忙一把拽住我的手,用鼻子凑近我手指开始细闻。

    “咋了三先生,有啥不对吗?”我疑惑问道。

    毕竟我手里的石子,跟他手里正研究那块,没啥区别。

    然而这时,三先生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在我手指间闻了一阵子之后,三先生抢过我手里的石头子,又开始继续闻。

    这时孤灯子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换他拽着我的手开始闻个不停。

    这倒让我有些尴尬,甚至都不敢提,夜里我撒完野尿还没洗手的事。

    而闻着闻着,三先生和孤灯子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叫出了声——

    “骨灰!”

    “骨灰?啥骨灰?”我疑惑道。

    三先生捧着手中的石头子,一边捻搓,一边答道:“这白石子并非简单被镀上了白灰,白灰和石子中间还被涂了一层人的骨灰……”

    话说到这儿,三先生抬头看向周围稀疏的槐树,突然神情开朗如有所悟。

    他又说道:“难怪我和孤灯子都看不出,这石子暗藏骨灰后又涂上白灰,本来就难以分辨,坟地周围还故意被人种了槐树,槐树招阴气,所以树上槐花中本身就蕴含着一股特殊的尸香,那香味盖住了石子里的骨灰味道,别说我们,拉只狗来闻估计都发现不了什么……好在有阿紫你俩在场……”

    三先生这话把我听得一愣。

    阿紫能发现石子中的玄机,是她的本事。

    可我啥也没干啊?

    我只是随手搓了搓石子,就立功了?

    孤灯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一声冷哼道:“你小子不愧是那马玉书的后世,身上多少残留着他的道性,这身道性冲破了石子上本身的邪性,外面镀的石灰皮才会不攻自破,把骨灰露了出来……”

    “我还有这本事?”这话听得我自己都愣了。

    孤灯子却看了看我,又偷眼看了看一旁呆立的阿紫,眼神中难掩一丝邪笑,答了声‘何止’。

    三先生显然没注意到他这诡异表情,而是忙着从随身八卦袋里,掏出了三炷香来。

    点着香后,三先生把香往白石子堆成的坟头上一插,闭目掐诀开始摇头晃脑地念起了咒来……

    起初时,一切倒还正常,那三炷香冒起来的白烟,兜兜转转地就往塔顶上飘,又顺着塔顶散向塔外。

    可飘着飘着,就有点不对劲了。

    随着三先生的念叨声,香上冒出的烟雾竟然开始变沉,不再往天上飘了,而是开始像下雾似的,从空中往地上落……

    很快,原本就狭窄的塔洞里,就落满了一层淡淡的白烟。

    我好奇地盯着贴地的白烟仔细看,又是一惊。

    那白烟竟然像活了似的,开始顺着坟周围白石子和地面的缝隙,往坟里钻。

    而这时再看三先生,脸色竟已一片苍白,顺着额头开始不停滚落豆大的汗珠。

    他不再念咒,嘴里开始反复念叨一句话——‘再探再报,再探再报……’

    看到这情形,孤灯子不由得在旁一声感慨,说道:“哎,身后有大仙门罩着就是好,我步步走得这么难,就是少了个靠山呀……”